审讯室内。
冰冷灯光照在蜷缩于椅子上的三浦水岛脸上。
濑户山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钉在小偷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能把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日记,那本日记在哪里?”
三浦水岛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连不成句:“不……不知道……什么日记……警官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吧……”。
哪怕他再迟钝,此刻也彻底明白了,自己惹上的绝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入室盗窃案,这背后隐藏的东西,足以将其碾碎。
濑户山下盯着三浦水岛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心头一沉。
他最担心的情况似乎发生了。
这小偷,竟然把那本要命的日记弄丢了。
霎时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濑户山下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咬了咬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决断在心中成形,必须孤注一掷了。
濑户山下霍然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打破了审讯室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目光扫向门外守候的池田岸本。
“池田,”濑户山下的声音低沉而短促:“跟我去观察室。”
“是,署长。”
池田岸本应声,姿态恭敬的跟在濑户山下身后。
然而此刻,他却能感受到署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同寻常的焦躁和寒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狭小的观察室。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濑户山下猛地转身,面对着池田岸本,脸上最后一丝掩饰彻底剥落。
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池田,我丢的,根本不是什么警视厅的机密文件!是一本日记!一本要命的日记!”
“日记?!”池田岸本失声惊呼,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您之前……您之前明明说的是警视厅的重要文件啊!”
震惊之下,他甚至忘了应有的敬语分寸。
濑户山下眼中冷光一闪,带着强烈的嘲讽道:“呵!我不这么说,难道要让整个警署都嚷嚷着‘署长丢了一本日记’吗?你是第一天当警察吗,池田君?”
最后那个称谓,带着明显的训斥意味。
池田岸本被这冰冷的反问刺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是多么愚蠢和危险。
他低下头,身体弯成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道歉道:“非常抱歉,署长!是我失态了!请您原谅!”
濑户山下烦躁的挥了挥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本失踪的日记,根本无心追究下属这点微不足道的失礼。
“行了!池田,听着。我能不能坐稳新宿署署长这个位置,你池田岸本能不能继续留在组织犯罪对策课,甚至更进一步,全都系在那本该死的日记上!找回来,一切好说。找不回来……”
濑户山下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却比任何具体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池田岸本心中一凛,恨不得把这该死的麻烦和眼前这个把自己拖下水的上司一起骂个狗血淋头。
但多年的警队生涯早已教会了他如何戴上完美的面具。
池田岸本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惧,维持着鞠躬的姿态道:“我们在现场,包括三浦水岛的住处和可能的销赃点,都彻底搜查过了,确实……确实没有发现您所说的日记。”
濑户山下闻言,眼神更加阴鸷。
他伸出手,重重的拍在池田岸本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池田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那感觉不像鼓励,反而是深深的威胁。
“池田!这就要看你的了!”
池田岸本闻言彻底坐蜡了。
早知道所谓的重要文件竟然是这么一本见不得光的破日记,他当初就算冒着得罪濑户山下的风险,也绝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本该死的日记里记载的,必然一旦曝光就能让濑户山下乃至更多人粉身碎骨的秘密。
现在倒好,自己成了寻找这致命炸弹的关键人物。
想到这里,池田岸本心里苦水直冒,接着大脑飞速转动,试图寻找脱困的可能。
突然,一个名字闪过脑海,石川隆一!
对策课里那个运气好得出奇的年轻人,这次也是他最先锁定了三浦水岛的行踪。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池田岸本的心中燃起。
他观察着濑户山下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署长,这次能如此迅速锁定并抓捕三浦水岛,石川隆一功不可没。而且,这小子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运气和敏锐。或许……或许他能在看似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一些我们忽略的线索?”
濑户山下此时已经焦头烂额,内心深处开始盘算跑路的细节。
听到池田岸本的话,他眉头紧锁,沉默了几秒钟,权衡着风险。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看着办吧,我在办公室等你的消息。”
池田岸本心中暗自叫苦,却只能挺直腰板,用最坚定的语气承诺道:“是,署长!请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那本日记!”
濑户山下不再停留,拉开观察室的铁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门外。
石川隆一和冈田直司一直肃立等候,微微欠身,目送对方离去。
直到濑户山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池田岸本才缓缓从观察室里走出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短暂的沉默后,看向冈田直司。
“直司,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冈田直司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丝毫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或不满,反而如蒙大赦。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嗅觉早已锻炼得异常敏锐。
所谓的“警视厅文件”,恐怕只是个幌子,署长真正要找回的,是某种绝对不能见光的东西。
这种级别的浑水,躲得越远越好!
想到此处,冈田直司毫不犹豫的抬手敬礼道:“是!课长!感谢您的体恤!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迅速转身,仿佛背后有凶猛的野狗在追赶,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看到这一幕,石川隆一心里忍不住暗骂。
“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把麻烦全甩给了自己。”
见下属走了,池田岸本转向石川隆一。
“石川,跟我进来。”
“是!课长!”
石川隆一跟着池田岸本再次走进观察室。
两人站在单向反光玻璃前,审讯室里三浦水岛失魂落魄的身影清晰可见。
池田岸本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石川,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署长丢失的根本不是什么警视厅文件,而是一本私人日记。”
“目前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这本日记很可能被里面那个混蛋在逃跑过程中随手丢弃。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
石川隆一心脏一跳,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想要骂娘的冲动直冲脑门。
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在心里大骂。
“小偷搞丢的的东西,现在找不到来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惜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了一瞬就被强行摁下。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本记录着自由党新宿区地下党产秘密的烫手日记,正安稳的藏在自己的内衬口袋里。
石川隆一调整呼吸道:“课长!我始终坚持一个信念,只要嫌疑人还没断气,线索还没彻底断绝,我们就绝不能轻言放弃!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看着下属迎难而上的样子,池田岸本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审讯三浦水岛,找出日记下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石川君!”
石川隆一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再次咒骂池田岸本的甩锅行为,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忠勇,挺直脊背道:“请课长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撬开他的嘴找到日记,为课长,为署长分忧!”
言罢,他毅然决然的拉开观察室的门。
审讯室内。
三浦水岛听见门响,立刻一个激灵。
当看到石川隆一那高大的身影,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的想往椅子后面缩,声音带着哭腔道:“不……别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求求您……放了我吧……”
石川隆一没有动手,而是安抚对方。
“三浦,放松点。我不是来打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奈何恐惧已经完全吞噬了三浦水岛的理智。
他像是聋了一样,对石川隆一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抱着头,蜷缩在椅子上,嘴里不停重复着:“我不知道……不知道……放过我……”
瞧着嫌疑人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石川隆一变得不耐烦。
他绕到三浦水岛身侧,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对着那颗因恐惧而低垂的脑袋侧面,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狭小的审讯室里炸开。
三浦水岛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击中,眼前金星乱冒。
他被打懵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只是本能的捂着脸,眼神呆滞,任由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浑然不觉。
石川隆一冷冷的等待了几分钟。
直到三浦水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脸上的恐惧被痛苦和茫然取代,他才开口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能听清楚我问什么了吗?”
三浦水岛捂着肿起的脸颊,惊恐的看着石川隆一,像受惊的兔子般拼命点头。
“能……能……您……您问……您问什么我都说……”
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脑袋要炸开的感觉了。
石川隆一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诱导道:“很好。听着,三浦。从现在开始,把你那天晚上在富久町署长家做过的事,走过的路,一件件、一步步,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一遍。”
“除了你之前交代的那些耳环、项链和现金,告诉我,你还顺手拿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