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更清楚自己的劣势。
论管钱,论商业运作,这大夏没人比得过她。
但论政治眼光,论军事谋略,论那种在刀光剑影中博弈的手段……她必须承认,自己不如欧阳蓉。
刚才小桃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
欧阳家,现在就是大夏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欧阳蓉,就是这把刀的刀鞘。
“陛下是要做大事的人。”
柳依依在心中默默想道,“这天下太大,光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刀。”
“欧阳蓉能帮陛下定江山,我能帮陛下富天下。”
“这就够了。”
柳依依转过身,看着那本账册,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从今天起,皇家商号的具体事务,逐渐移交给下面的掌柜。”
“内阁那边的折子,我也少看些。”
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只要我把这大夏的钱袋子看好了,将来无论谁坐那个位置,都得敬我三分。”
“更何况……”
她想起了那个正在御花园里玩耍的“小怪物”。
“昭颜那个孩子……才是这宫里最大的变数啊。”
……
御花园,暖阁。
这里是专门为皇子皇女们修建的游乐场。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四周摆满了各种奇巧的玩具——那是工部那群大匠为了讨好陛下,绞尽脑汁做出来的。
四岁的皇长子楚怀真,此时正蹲在地上。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锦袍,虎头虎脑,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制火车模型,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推着火车在地毯上跑来跑去。
眼神清澈,笑容憨厚。
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普通孩童。
而在他不远处的软塌上。
两岁的楚昭颜,正盘着小短腿,像个老僧入定一样坐在那里。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玩具,而是一本线装的《道德经》。
“哥哥。”
楚昭颜突然开口,声音奶声奶气,却透着一股子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嗯?”楚怀真停下动作,回头看着妹妹,咧嘴一笑,露出一颗缺了的小虎牙,“妹妹,你要玩吗?这个车车会冒烟哦!”
楚昭颜叹了口气。
她放下书,迈着小短腿走到楚怀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火车模型。
“这是工部送来的?”
“是啊!”楚怀真献宝似的说道,“墨翟伯伯送来的,说是叫……蒸汽机!”
“墨翟是想讨好父皇。”
楚昭颜淡淡地说道,“他知道父皇最疼你,所以才把这种国之重器做成玩具送给你。”
楚怀真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可是……很好玩啊。”
“好玩?”
楚昭颜伸出粉嫩的小手,指了指那个火车。
“哥哥,你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跑得快?”楚怀真试探着回答。
“意味着掠夺。”
楚昭颜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紫金色的光芒。
“这东西吃的是煤,吐的是烟,拉的是货物。”
“它能把江南的丝绸运到塞北,也能把塞北的牛羊运到江南。它能让大夏的军队一日千里,也能让别国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进父皇的内库。”
她看着一脸懵懂的哥哥,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周围宫女太监都听不懂,却感到莫名大恐怖的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人,夺万物而富己身。这就是父皇正在做的事。”
楚怀真挠了挠头:“妹妹……你说的好深奥哦。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别人来说是坏事,对大夏来说是好事。”
楚昭颜拍了拍楚怀真的肩膀,像个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
“哥哥,你要记住。”
“你是大皇子,是父皇的长子。”
“以后,这大夏的江山,这冒烟的火车,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银子,都是你的。”
楚怀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摆手:“不不不,父皇还在呢!而且……而且我不行的,我只想玩。”
“父皇?”
听到这两个字,楚昭颜的小脸蛋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虽然隔着重重宫墙,但她那双异瞳仿佛能看穿虚空,看到那个浑身散发着恐怖金光、龙气缠绕的男人。
楚昭颜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父皇啊……】
【您才是我们兄妹俩最大的障碍啊。】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身怀神功,又有国运护体,百毒不侵。
按照这种修武之人的体魄,活个一百岁跟玩儿似的。
甚至……如果他哪天一不小心突破了那一层桎梏,活个一百五、两百岁也不是没可能。
那问题就大了。
楚昭颜转头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哥哥。
哥哥现在四岁。
等哥哥二十岁的时候,父皇才四十多,正是春秋鼎盛。
等哥哥四十岁的时候,父皇六十多,老当益壮。
等哥哥六十岁,头发都白了的时候……父皇八十多,说不定还能上马杀敌,再纳几个妃子。
【那哥哥岂不是要做五十年的太子?】
【甚至……是一辈子的太子?】
“不行。”
楚昭颜的小拳头紧紧握住。
【我的道,是辅佐哥哥成为千古一帝。】
【父皇太强了,强得不讲道理。只要他在位一天,哥哥就永远只是个孩子,永远无法真正成长。】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大逆不道”的决绝。
一个惊天动地的“孝道”计划,在这个两岁幼童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看来,得提前布局了。】
【等哥哥二十岁加冠那年……】
楚昭颜看着楚怀真,脸上露出了甜美无害的笑容,心里却在磨刀霍霍:
【必须想办法,逼父皇退位!】
【让他去做太上皇!】
【这大夏的权柄,必须交到哥哥手里!】
“妹妹,你笑得……好吓人啊。”楚怀真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没有啊。”
楚昭颜眨了眨大眼睛,伸手帮楚怀真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
“我只是觉得,哥哥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
“比父皇……更伟大。”
只要父皇肯“配合”退休的话。
“阿嚏!”
养心殿里,正在给欧阳蓉喂安胎药的楚渊,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奇怪……”
楚渊揉了揉鼻子,一脸茫然。
“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又有哪个刁民在想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