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那朦朦胧胧的幻彩阵法，他脚步微顿，见血樱、粉红乃至隐身的八宝蟹都无异样，便摇晃衣衫，大摇大摆走向一处茶棚。
他又不是进来补货的。
歇脚是假，搜集情报是真。
天底下还有比酒馆、茶棚这几个地方，小道消息更加五花八门的吗？
“小鹤兄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客气！干！”
茶棚仅有六张桌子，四张落在棚内，两张落在棚外。
此时棚外一桌散场，宁烛见缝插针，赶紧领着血樱、粉红坐下，慢则无。
扫了眼茶牌，也不去看那价格，随意点了两壶，递出一袋魔尘。
宁烛的余光，瞄向隔壁桌。
两男两女。
一个白衣少女、一个背弓少年、一个纹身彪汉、一个媚态妇人。
方才纹身彪汉，豪迈举杯，痛饮一杯……不到巴掌大小的茶盏。
就很辣眼睛。
那背负长弓，脚下却穿着拖鞋的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主动添茶，笑容爽朗：
“今日与牛宗主一见如故，只是有伤在身，实在不宜饮酒，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小鹤兄弟丰神俊貌，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不知伤势如何？牛老哥这里有几枚上好的丹药，小鹤兄弟需要，尽管拿去！”
两男人不断寒暄，那媚态妇人一阵娇笑，风情万种的眼眸，似是要把那长弓少年一整个吃掉。
白衣少女打了个哈欠，容颜不算绝色但是颇为清俏，只是这会儿眼角泛着雾光，脑袋一耷一耷，瞌睡虫无疑。
“……既然鹤小兄弟伤势无恙，老哥就不多担心了。”
牛野痛饮茶水，如牛嚼牡丹，不知滋味，只求酣畅，又听鹤小忧主动询问魔物入侵北域一事，他大笑道：
“老哥这些年也算走南闯北，虽没有赶赴一线，却也听到不少耳料。”
“比方说那北域边界，由中域、西域试图入侵的魔物，当真茫茫多。”
“可我北域安身立命至今，也有奇人能士，保家卫国，出生入死。”
牛野唤来店小二续茶汤，摇晃着手中的空杯，意往神驰：
“功劳最大的，当属大霜、大页、大咒这些顶级王朝，若不是他们分派至尊，镇守边线，突围进来的魔物，数量翻个十倍也不奇怪。”
“其次，至尊以下，四阶魔棺士犹如浪潮涌动，有人守在边线，也有人活跃于北域之中，将那偷渡客以及趁乱作恶的家伙，一网打尽。”
“其中有那「独臂侠客」，魔躯是一头雕，掌极速，重攻伐，被其一爪撕碎肉身的惊世种，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有那「沙王爷」，一人即是一座沙海，号称四阶封禁第一人，最大的战功，据说是活生生熬死受伤的至尊，不是一次，足足两次！”
“还有「女官」，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既救下各个王朝的种子青年，也有数以亿计的黎明百姓，因她活命。”
白衣少女突然抬头，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面无表情问道：“可有「卑少主」？”
牛野哈哈大笑，“有有有！传说是泰尔卑山的传人！那可是北域十大奇山中排名第二的神山，两千年来一直都是一脉单传！”
“卑公子第一次下山，居然就是惊世种后期的山巅境界，斩大魔，扫恶窟，行侠仗义……要知道他貌似连五十岁都没满，这般年纪轻轻，这般智勇无双，实在叫人羡慕！”
似是回忆起某些消息，牛野忽然挠了挠头，轻叹一声：
“可惜，上一次再听到卑少主的情报，有人说他死了。”
“死得好！”白衣少女笑得眼泪水都飞出来了，直到瞅见纹身彪汉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那长弓少年的似笑非笑，她轻咳一声，悲天恸地接话道：“——死得好惨吶！”
“翩翩美少年，还是个处，就去躺板板了！太可怜啦！呜呜呜！”
“鹤姑娘咋知道卑少主是那啥？”牛野瞪大眼睛，八卦之火凭空暴涨。
“我猜的呀。”少女眨眨眼，擦掉眼泪水，一脸无辜。
牛野愕然，偷偷用眼神询问背弓少年：你这妹妹，早年脑袋是不是受过伤？现在还能补救吗？我这有药！
背弓少年先点头，然后再摇头，大致是说：老毛病，没得救，老哥的好意心领了！
牛野只好作罢。
忽然，隔壁桌，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娃娃，用甜美的嗓音请教道：
“大叔，北域人杰中，可有执掌死亡法则的亡灵君主？”
“你是说「深渊之子」？”
牛野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猛地一拍大腿：“姑娘，你居然听说过这位？那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血樱咯咯一笑。
偷听得起劲，但是没有爹爹，始终差点意思。
现在，好嘛好嘛，居然真的有呀，深渊之子？谁乱起的绰号，爹爹要是深渊之子，那她是什么哇，深渊之孙女？辈分乱套了！
“大叔，我就好奇，具体不太了解，还得听你说道说道。”
满脸“乖巧”的血樱，拎着一壶茶，主动跑到隔壁桌，为那纹身彪汉添上茶水。
彪汉嗅了嗅，咦，金锣春？果然有钱。
再看那桌的少爷和老妇人，一个向他抱拳微微一笑，另一个慈眉善目一脸和蔼，牛野扯开衣领，解放喉咙，忽然有了大说特说的兴致：
“说到这个深渊之子，那就是一位置身迷雾中的男人。”
“有人说他是修炼三五百年的老不死，也有人说他风华正茂，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牛哥不去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说一件事。”
卖了个关子，不仅隔壁桌投掷目光，就连茶棚里面的四张桌子，还有那步伐匆匆的店小二，都竖起耳朵，小心听讲，牛野倍有面子，意气风发道：
“你们听说过暗影刽子手吗？”
“就是那个在战争初期就越过边线，偷渡大林王朝的可怕存在。”
“牛哥也是后来才听说，原来这个物种不是成群出动，只派最强者，单枪匹马祸乱一地。”
“那大林王朝，虽然不属于顶级王朝，但说到底是有至尊坐镇的啊。”
“就在一位至尊眼皮子底下，屠戮大多数的四阶魔棺士，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屁事没有，大林却因此遭遇其他魔物的冲击，几百年的历史毁于一旦。”
牛野感慨万端，“如此变态、如此猖狂的凶徒，另有一名族人，选中大湖王朝，预谋来一场如出一辙的颠覆。”
“但计划刚开始没多久，深渊之子的到来，竟然揪出那暗影刽子手，成功庇护一整个王朝……你们说，此人强不强？”
牛野摇头，突然自言自语：“当然，以讹传讹，终究过了。”
“有人说深渊之子，率领亡灵大军，其中有多位亡灵君主，这我能信。”
“可还有人说，这个‘多位’指的是‘十以上’，这就过分了，北域再大，一人之力奴役十数的亡灵君主，这哪还是人啊？那几个天晓得有没有见过深渊之子的低修，为了显摆，真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