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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大炮公债

武定桥畔的保国公府,花厅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珍馐满案。朱国弼做东,宴请魏国公徐胤爵、临淮侯李祖述、灵璧侯汤国祚、定远侯邓文囿以及驸马齐赞元。气氛看似热络,却各怀心思。

汤国祚端起酒杯,酸溜溜地对李祖述道:“恭喜临淮侯啊,此番立下大功,祖传的铁券失而复得,简在帝心,真是羡煞旁人!”他咂咂嘴,带着几分懊恼,“赵之龙那杀才,怎地不来拉拢老子?若来寻我,这泼天的功劳,说不定也有我一份!”

李祖述脸上有些发烫,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刻意的谦虚与一丝心虚:“灵璧侯此言差矣!此番平叛,首功当属保国公。若非他深明大义,率先洞察奸谋,向殿下举发,我等岂有机会?李某……不过是附骥其后,略尽绵力罢了。”他偷偷瞥了朱国弼一眼,生怕对方提起自己最初告密时把他朱国弼也捎带进去的事。

朱国弼倒是浑不在意,或者说早已将那份尴尬消化干净。他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道:“你以为这卧底的勾当好做?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赵之龙那等奸贼虚与委蛇,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功劳,是拿命搏来的!”

李祖述立刻大声附和:“保国公所言极是!最后那场大战,我与保国公二人,身先士卒,冲杀在前!那是鞭打枪挑,杀得叛军人仰马翻!啧啧,你是没见到,我那杆枪,都染成了红色,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那真是……”他开始唾沫横飞地夸张描述起那场其实他并未经历多少正面厮杀的“血战”。

定远侯邓文囿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忍不住打断道:“行了行了,临淮侯,别吹破了大天。你要真这般骁勇,赵之龙那颗人头,怎么没见你砍下来?反倒让马锡那厮捡了便宜?”

李祖述脸一红,强辩道:“那是马锡运气好。是我与保国公先将叛军杀得溃败,赵之龙引着残兵往鸡鸣山败退,正好撞上马锡埋伏,被他捡了个现成。这首功,理应有我一半!”

驸马齐赞元没理会他的吹嘘,用胳臂肘碰了碰一直沉默饮酒的徐胤爵,低声道:“魏国公,听闻那夜,叛军把你那都督公署都给烧了?”

徐胤爵脸色一黑,郁闷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夜他仓皇跳墙逃命的狼狈,至今想起仍然后怕,夜里常被噩梦惊醒,若非常延龄及时镇压了磐石营内的叛乱分子、自己又险些自投罗网。这等丢脸之事,他实在不愿多提,只闷声道:“此事……不提也罢。”

汤国祚见状,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唉,这一个月,真是流年不利。南京城里的勋戚,倒了十几家。安远侯柳祚昌被郑家那丫头斩了,诚意伯刘孔炤被生擒,项城伯、大兴伯、隆平侯那几个靖难时站错队的,还在诏狱里蹲着。更别说赵之龙这一闹,又牵连进去多少?听说抄家就抄出了两三百万两银子……作孽啊,都是祖上拿命拼来的爵位,几代人的积累……”

朱国弼放下鸡腿,油乎乎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环视众人,语气带着几分自得:“你们谁还记得,那日在赵之龙府上吃酒,我说过什么?立不立功倒在其次,关键是——不能站错队啊!”

李祖述立刻捧哏:“记得记得!还是保国公有先见之明!”

朱国弼哼了一声,掩饰住自己也是告密者的事实,故作高深道:“至于赵之龙,我当时就警告过他,莫要行差踏错。监国殿下乃天命所归,与他作对,不是自己找死么?”

齐赞元却忽然问道:“保国公,你这次立了这么大功劳,殿下怎么没见赏你什么?反倒听说,你把名下那些投献的田地都清退了?你不是一向说殿下赏罚分明吗?这次不赏反罚……嗯,是何道理?”

朱国弼脸上颇有些郁闷,随即假笑几声,打了个哈哈。

李祖述试探着问:“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案子?”

汤国祚好奇:“什么案子?”

齐赞元解释道:“早年有个叫赵维寰的刑部郎中,像条疯狗似的,盯着桩投献土地的案子,死了几个人,非要攀扯保国公……”

李祖述抢着说:“那案子最后查无实据!就是那姓赵的乱咬人!再说了,南京城里,哪家勋贵名下没点投献的土地?苏松常湖那边,东林大佬们占的田庄才叫多,一样不交税,凭什么光盯着保国公不放?”

朱国弼摆了摆手,一副看开的样子:“罢了罢了,旧事休提。我反正提醒你们几位,家里有投献田地的,趁早清理干净,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啊,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太子殿下,挣钱的门路多的是。保几代富贵,没问题!”

齐赞元皱眉:“为何?我们各家上下百来口人要养,没了这些田产的进项,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朱国弼嗤笑一声:“驸马爷,你这脑筋该换换了。听我一句,这条路是死路。我说话向来有先见之明,事实也证明了。不信我的话,将来倒霉可别怨我。赵之龙就是前车之鉴。”他说着,瞥向徐胤爵,“魏国公,你府上的田地,清了吗?”

徐胤爵放下酒杯,平静道:“嗯,往年那些投献的,都已清退。该交的税赋,一分不少。如今朝廷财政艰难,军费浩繁,我等世受国恩的勋戚,理当做出表率,为国分忧,亦是保全自身之道。”

朱国弼一拍大腿:“看看,这才叫格局!明白人!”

汤国祚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保国公,你今天叫我们来,不会光是喝酒听曲吧?到底有何指教,直说吧!”

朱国弼嘿嘿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券,拍在桌上:“自然是给你们送一场富贵!别说老子有好事不想着兄弟们!”

汤国祚拿起一张,仔细观看:“这上面印的不是红夷大炮么?……面额一百两?这上面写的是……‘大炮公债’?”他抬头,疑惑地看着朱国弼。

“没错!”朱国弼得意道,“这叫大明皇家兵工厂建设债券,朝廷要建一座顶大的兵工厂,专造红夷大炮和精良火铳,发行此债以筹款。年息两成!总额不多,这里就一百万两。咱们兄弟几个分分,刚好!”

汤国祚惊叫:“年息二十也不算高啊。还要我们拿出真金白银,换这几张花纸头?别又是宝钞那般坑人的玩意儿吧!”

朱国弼脸一板:“你不要?正好,老子自己还嫌不够呢。给你发财机会你还挑三拣四!”

徐胤爵此时开口:“我认二十万两吧。只是近来府中现银也有些吃紧。”

汤国祚眼珠急转,看看朱国弼,又看看徐胤爵,试探道:“保国公,魏国公,你俩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这公债到底什么路数?再说了,不是刚抄了那么多家,得了二三百万两银子吗?还不够花?还要借债?”

朱国弼哼道:“你懂个屁!到底要不要?不要你那份归我了!”

“要要要!”汤国祚连忙道,“我……我手头也紧,先认五万两吧!”

朱国弼露出讥笑的神色:“我说小汤,你太小家子气,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汤国祚面露难色,搓着手道:“保国公,不是我不给面子,这十万两……眼下实在是手头紧,一时半会儿凑不出这许多现银啊。”

朱国弼闻言,把嘴一撇,嗤笑道:“扯你娘的臊!你汤家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开国公爵,灵璧侯的爵位传到你这儿都第五代了。你说没钱?骗鬼呢!谁不知道你家底子厚得能埋人!”

汤国祚急得直跺脚:“真不是哭穷!府上如今也是寅吃卯粮,那么多口子人要养,进项却一年不如一年……”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邓文囿忽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他斜睨着汤国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灵璧侯,你这就不实在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家后院……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桐树……我俩小时候经常在那树下玩耍的。”

汤国祚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惊疑不定地看向邓文囿。

邓文囿不紧不慢地继续道:“那树底下……往东走七步,埋着十坛黄白之物。是你太爷爷老灵璧侯在世时,亲手埋下的。说是怕后代子孙坐吃山空,留个后手。这事儿……他老人家只告诉了他的长女,也就是我奶奶。”

他迎着汤国祚震惊的目光,淡淡道:“嘱咐说,若将来汤家真到了山穷水尽、或者突遭大难之时,便让我奶奶将这个秘密告知于你家后人。凭着那十坛东西,保你汤家至少还能做个富家翁,衣食无忧。”

汤国祚听得目瞪口呆,手指着邓文囿,嘴唇哆嗦着:“你……你……邓文囿!你……你怎么会……这……这……”他“这”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显然是被他当众说破了家族最隐秘的藏富之地,惊得魂飞魄散。

厅内一时寂静,众人神色各异,朱国弼先是愕然,随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讥诮笑容。——有太多的银子,根本就没在市面上流通,而是深埋在这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地底之下。

朱国弼笑道:“挖出来吧,银子埋在地下,是死钱……难道明年还能发芽不成?看你抠抠索索那样!”

汤国祚不愿被众人嘲笑,只得答应,认购十万两。

见他答应,朱国弼也不再理他,又看向齐赞元。

齐赞元左右看看,叹了口气:“那……我也认十万两。”

邓文囿沉吟一下,道:“我认二十万两。”

朱国弼这才露出笑容,对徐胤爵道:“老徐,他们认了四十万两,剩下六十万两,你我二人平分如何?你再多出十万?”

徐胤爵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朱国弼哈哈大笑,将债券分给众人。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跟你们交个底,这债券,是殿下为筹建新式兵工厂所发,总额两百万两。郑家认了五十万两,殿下自己出了五十万两,其中二十万两是替常延龄、梅春、薛应举那几个穷光蛋代持的,算是贴补他们。”

李祖述奇道:“常延龄好歹也是个国公,这点钱都拿不出?”

朱国弼撇嘴:“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家里那点底子,全填到他那个陆战营里去了,养兵如流水,哪还有余钱?”

李祖述不解:“陆战营,朝廷不发饷么?”

徐胤爵解释道:“饷银是饷银,但若想麾下军队真正精锐敢战,甲胄、火器、犒赏,哪一样不得自己贴补些?光靠朝廷那点定额,如何够用?”

朱国弼接口道:“要不怎么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厚道呢!殿下想必也是看在眼里,想给这几个从龙起兵的功臣些实惠,才让他们不出钱也能占点份子。”

李祖述恍然:“这么说,这债券,真能赚钱?”

朱国弼瞪眼:“废话!不信你现在还我!”

李祖述赶紧把分到的债券捂紧:“要!我要!”

徐胤爵进一步解释道:“殿下之意,是要办一座全新的兵工厂,脱离原有工部、内府的窠臼,专造火器。他早就请那钦天监的陈于阶,还有那个苏州请来的薄钰,试制了几门小跑。郑家也从闽粤、壕镜澳招募了熟练工匠前来,专门造炮造铳。”

邓文囿疑惑:“这造枪造炮,乃是消耗,如何能赚钱?”

李祖述也挠头:“如今战事频繁,军械火器自是急需,可……这利润从何而来?”

朱国弼见他们还是不明白,有些着急:“跟你们说,这债券,它不光是欠条!它叫‘债转股’债券!持满一年,可以选择按约定折算成那座兵工厂的股子!成了股东,懂吗?”

邓文囿若有所思:“债转股?倒是新鲜。”

朱国弼继续道:“你们想想,这造铳造炮,从采购铁料、木炭,到雇佣工匠、运输售卖,哪一环节不是大把花销,又哪一环节不能生出利润来?这里头的门道……”

李祖述想破了脑袋,还是茫然:“我还是不懂,这纸……怎么就能变出钱来?听着跟宝钞的路数差不多啊?”

朱国弼被他气得够呛,却又一时组织不起更清晰的语言来解释,只好道:“反正……反正就是能赚钱!殿下当时说得清清楚楚,只是我记不全了!老徐,你当时也在,你跟他们说!”

徐胤爵面露难色,苦笑道:“我也未能全然领会其中精妙。只是殿下言之凿凿,我信殿下便是。”

朱国弼一拍桌子:“反正我回来之后,跟我家小白门说了,她一听就说这买卖绝对有得赚,绝对不能错过!她比你们都聪明,她说的,准没错!”

邓文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既如此,保国公何不清嫂夫人出来,为我等解惑一番?也让好我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