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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章 我姓钱

侯方域颔首思忖:“招抚溃兵需要粮饷,安置流民需要钱粮……我若去安庆,或许能在这方面助杨公一臂之力。”

钱谦益击掌:“善!左梦庚新败,其部溃散江淮,你父亲又曾与左良玉有一段缘分,你若能去帮那杨锦仙招抚溃兵,安定地方,何愁不入殿下法眼?”

他望着窗外渐停的雨丝,语气变得深沉,“太子要的是实干之人,那老夫也让他看看,我钱谦益不仅能写文章,更能办实事……”

这时,楼下传来整齐脚步声。管家慌张来报:“老爷,宫里派人来了,监国殿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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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随着内侍踏入南薰殿时,不禁微微一怔。

昔日弘光帝在此饮酒作乐、观戏听曲的奢靡布置已荡然无存。一幅巨大的江北舆图悬挂于东壁,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军镇屯驻、粮道漕运。殿中央置一硕大沙盘,以细沙塑出长江天堑与两岸地形,插着各色小旗,显是军情推演所用。

几个榆木大书架靠西墙而立,堆满了奏折、图册与典籍。他的门生郑森正伏案疾书,见老师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先生。”郑森压低声音,“殿下改了规矩,今日奏对,依太祖旧制,作揖即可,不必行跪拜大礼。”

钱谦益心中一动,这太子果然处处标新立异,连君臣相见之礼都要更改。他正暗自思忖,忽听殿外太监唱道:“监国殿下到——”

朱慈烺迈步进殿,一身青色常服,腰间只系一条素带,简直与寻常士子无异。钱谦益忙按郑森所言,躬身长揖:“臣钱谦益,参见监国殿下。”

少年太子微笑看着他:“孤未与大宗伯商议,便改了这君臣相见之礼,可还妥当?”

钱谦益知是试探,当即应道:“作揖本是太祖立国时定下的规矩,意在示君臣相敬,也为扫荡胡俗。后来改行跪拜,实非祖制。今殿下复行古礼,正显敬重臣工之意,必得百官拥戴。”

“若本宫欲将此礼推行天下,使寻常百姓见官亦不必跪拜,大宗伯以为如何?”朱慈烺语气平淡,目光却紧锁钱谦益。

钱谦益顿时语塞。这变革太过骇人,见官不跪,是文人士子的特权,也就是考取了功名的人,才有资格“见官不跪”。若是推及所有百姓,相当于剥夺了士子阶层的特权,若推行下去,岂不是要动摇纲常?这绝非小事。他不知该如何作答,踌躇间,额角已渗出细汗。

朱慈烺忽的笑起来:“此事容后再议。今日请大宗伯来,是要请教治国方略。孤初摄监国,内忧外困,百废待兴,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钱谦益暗松一口气。他整了整衣冠,从容道:“臣愚见,当务之急首在'择才适任'。殿下设立求是院,实为明举。譬如眼前这沙盘——“他指向殿中沙盘,“制作此物,需通晓地理测量之人。这般人才未必擅于科举,须得从民间访求。”

朱慈烺眼中闪过讶异之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譬如江阴徐弘祖,号霞客,生前游历天下,详记各地山川形胜。可惜数年前已然过世,然其留下诸多舆图笔记,现由其庶子李寄整理。此人若得启用,于制作舆图沙盘大有裨益。”

“好!”朱慈烺击节称赞,“大木,即刻记下,请冯山长派人去请这位李寄。”

钱谦益见太子从善如流,心下稍安,又续道:“另有一人姓薄名钰,乃是姑苏人士,精通火器制造,能造西洋远镜与叆叇(音爱戴,即近视眼镜),或许也是殿下所需之才。”

朱慈烺心中暗道这钱谦益果然老辣,所举荐之人皆非科举正途,却个个切中自己要害。分明是对这次奏对早有准备,从之前自己设立求是院等一系列事情中,摸准了自己的脾性。

“大宗伯果然慧眼识珠。大木,也记下来,让冯山长亲自去请这位薄钰来南京。”朱慈烺语气如常,“大宗伯还有何高见?”

钱谦益精神一振,知道投石问路问对准了,便侃侃而谈:“其二当精兵简政。如今兵饷靡费,民间负担沉重,不若酌情裁撤,使其归农归工,省下饷银加给留用精锐。另,之前马士英等人为了弥补财政亏空而卖官鬻爵,此事必须停止,且要淘汰冗官,减少俸禄开支。”

他说到此处,见太子凝神倾听,便引具体数字为证:“江北四镇额兵二十万,实存不过十二万,可战之兵更少,空饷每年耗银八十万两。若裁撤老弱,留精兵八万,每年反可省下数十万两饷银。以此厚饷练兵,何愁将士不用命?”

朱慈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历史上有“水太凉“之称的文坛领袖。此刻的钱谦益条分缕析,数据信手拈来,与印象中那个迂阔文人判若两人。

“其三,“钱谦益见太子颔首,越发从容,“近百年朝政衰颓,关键在党争不休。无论是东林与阉党之争,还是与马阮之斗,皆耗损国力。殿下既用人不拘一格,臣等也该摒弃门户之见,同心为国。“

这番话着实出乎朱慈烺意料。他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深知明亡于党争,但如今能从钱谦益这位东林党魁口中听到此言,着实不易。比起之前黄道周非要划清忠奸界限的论调,钱谦益的格局显然更高一层。

“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便是钱粮。”钱谦益神色凝重,“如今江北战事吃紧,每日耗饷巨万。甲仗、火器、弹药,样样都要银子。”

朱慈烺终于开口:“这正是孤最头痛之处。先生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