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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9章 擒拿

阮大铖眉头一皱:“哦?明辅有何高见?”

黄斌卿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左梦庚部虽前锋受挫,然主力未损,仍围困池州、安庆。我军新胜,正宜乘势进击,若此时撤退,岂非纵虎归山,前功尽弃?若池、安二城有失,左逆便得立足之地,西可收江右之地,若东进,则余杭之地亦可收入囊中,若其势力膨胀,后患无穷,日后更难制之。再者,我军正与左军对峙,临敌撤退,乃兵家大忌。若被左逆窥破我军虚实,必挥师衔尾追击,我军首尾难顾,军心必乱,若撤退变为溃退,届时局面将不可收拾。”黄斌卿句句紧扣军事,绝口不提太子真假。

阮大铖对军事确是一知半解,被问得一时语塞,只得强调整体:“明辅所虑虽是,然讨逆事关国本,乃天下第一等大义!岂能因些许困难而止之?至于如何撤退……方将军,你久历战阵,可有良策?”他将问题抛给方国安。

方国安早已不耐,闻言粗声道:“有啥好议的!管他娘的那么多,直接杀回去便是。那假太子手下不过是些京营废物,匪兵海贼,俺老方带本部兵马为先锋,定能一举踏平金陵城!左梦庚敢追来,正好回头杀他个片甲不留。”他言语粗豪,却毫无具体方略。

翁之琪开口道:“方将军勇武可嘉。然水陆并退,次序、路线、粮草接济、断后安排,皆需周密筹划。譬如水师战舰如何与陆师配合掩护?若遇左逆水军追击,何人抵敌?陆师行军序列如何?先锋、中军、后卫如何协调?粮秣辎重置于何处?这些若无定案,十数万大军仓促回师,无异于将自身置于险地。方将军可有详案?”

方国安被问得面红耳赤,支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来那么多啰嗦!”

朱大典见状,抚须缓缓开口:“阮部堂、方将军,老夫督师剿贼多年,深知临敌转进,最是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纵要回师,亦需拟定万全之策,明确各部职责序列,方可动身。似方将军所言,恐非良策。依老夫之见,不若暂缓数日,详加筹划……”

阮大铖心中焦躁愈盛,他知道关键仍在黄得功身上。他不再理会朱、方等人,目光锁定一直沉默的黄得功,语气恳切:“虎山公,您乃三军主帅,威望素著。您说句话。难道就坐视那假太子窃据神器,祸乱江山?皇上可是对您有厚恩啊!”

黄得功终于抬起头,独目之中光芒复杂,缓缓开口道:“阮部堂、诸位,俺老黄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俺就知道,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北边鞑子都快打过来了,李闯也在四处流窜。咱们自己人在这里打生打死,杀得血流成河,最后便宜了谁?”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说出的却是一番与他往日风格迥异的话:“皇上与马阁老于俺,确有恩义。然私恩岂能凌驾于国事之上?如今江北防务危急,清虏北、西两路南下,势如破竹。左梦庚虽败一阵,实力犹存。此时若我等数十万大军不顾一切回师南京,自相残杀,则江上防线顷刻崩坏。左逆拿下池州、安庆则可趁机张势,清虏更可长驱直入!届时,我等岂非成了将江南膏腴之地、百万生灵拱手让于鞑虏的千古罪人?!”

他语气坚定:“阮部堂口口声声说讨逆勤王是为大义。然则,何为真正的大义?保全江山社稷,抵御外虏入侵,护佑百姓黎民,方是武将之大义。同室操戈,自毁长城,纵有千万般理由,亦是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按我老黄的意思,这兵,不能撤。这南京,更不能打。”

听了他的一番话,阮大铖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黄得功,声色俱厉:“黄得功!你……你此言大谬,分明是包藏祸心!我看你已被那假太子收买。诸位将军,切莫听他……”

黄得功霍然起身,声音洪亮:“太子之身份,本侯听闻京中消息,王铎已亲口招认系受马士英指使,蓄意构陷,并有供状签字画押。皇帝既然自愿逊位,出家为僧,还政东宫,那就随他去吧。只要南京安安稳稳,不出乱子,咱们也没必要去多管。太子毕竟是先帝嫡子,立了十七年的储君,这皇位,他也坐得。”

这番话掷地有声,花厅内一片死寂。

阮大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这番话逻辑清晰,格局宏大,绝非平日那个“黄闯子”所能说出,这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道:“黄得功,你……你这是要附逆吗?!”

他举起案上早已备在一边的尚方宝剑,猛然抽出:“此乃皇上所赐尚方宝剑,如皇帝亲临。本兵以兵部尚书身份,命令你等,即刻整军,随我回师讨逆。违令者,以谋逆论处,斩立决!”

寒光闪闪的剑锋,映照着堂内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

然而,黄得功身后,一名一直低着头的亲兵忽然上前一步,掀开了兜鍪,露出一张清癯沉静的面孔。他从腰间解下一柄连鞘长剑,形制古朴。

“阮部堂,”杨尔铭声音平和,“巧得很,下官这里,也有一柄尚方宝剑。”

“此剑乃监国太子殿下所赐,授我总督安庐军务,准下官便宜行事。”他缓缓拔剑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冷气森然,“殿下有旨:阮大铖矫诏乱命,惑乱军心,着即锁拿,押赴南京候审。若敢抗命,格杀勿论。”

“杨尔铭?!”阮大铖惊得倒退一步,他万万没想到,杨尔铭不仅出了诏狱,竟还手持尚方剑到了此地。他猛地扭头看向方国安,眼中射出厉色,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花厅中格外刺耳。

这是约定的信号。然而,预想中甲士涌入的脚步声并未出现。厅外死一般寂静。

阮大铖和方国安的脸色同时变了。方国安惊疑不定地看向厅门,又看向阮大铖,额角渗出冷汗。

黄得功冷笑一声,独目中满是讥诮:“阮部堂,方将军,是在等埋伏在后院中的刀斧手吗?”

他话音未落,花厅门被推开。两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迈步而入,正是韦小乙与高虎。韦小乙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是方国安安排统领伏兵的那名亲信家丁头领。

韦小乙将人头往地上一掷,抱拳朗声道:“禀督师、国公爷,逆党方国安所部伏兵,已尽数缴械拿下。首恶在此。”那颗人头在地上滚动,双目圆睁,满是惊骇不甘。

方国安怪叫一声,下意识去拔刀。但韦小乙动作更快,刷地从袖中滑落一支精美的自生手铳,黑洞洞的铳口指着方国安的脑袋,令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正是靖难当日,郑森所赠的那支。“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铳快。”

“你,你们……”阮大铖身躯摇晃,手指颤抖地指着黄得功和杨尔铭,脸上尽是绝望和不敢置信。他苦心经营的计划,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颤抖着颓然坐回椅中。

朱大典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

黄得功缓缓站起身,独目如电,声如洪钟:“阮大铖矫诏乱命,意图谋叛,罪证确凿。来人,拿下!”

厅外涌入的,已是黄得功的亲兵甲士。

芜湖的夜,注定无眠。一场未及掀起的风暴,悄然消弭于县衙花厅的烛火之中,而真正的惊涛骇浪,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