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露出满意之色:“冯卿所虑甚周。指挥佥事之职,正合孤意!”
他转向韦小乙:“韦小乙听封!”
韦小乙心潮澎湃,单膝跪地:“小人在!”
“尔忠勇果毅,靖难大功。特授尔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赐斗牛服,赏银千两。望尔恪尽职守,勿负朕望。”
“臣韦小乙,叩谢殿下天恩。必肝脑涂地,以报殿下。”韦小乙叩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从颠沛流离的流寇娃娃兵,到天子亲军、世袭四品武官,这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更难得的是太子信重和不同一般的友谊。
朱慈烺亲手扶他起身,又对冯可宗道:“小乙初入卫所,恐不谙其中规仪行事之密。冯卿,你即刻选派一位老成干练、熟知地方卫所情势的得力人手,充作小乙副贰,一则襄助,二则教导。此行护卫杨卿、缉拿要犯,需万无一失!”
“臣遵旨。”冯可宗躬身,“千户高虎,办事老练,熟知沿江各卫所及安庆地方情弊,且为人稳重,可堪此任。臣即刻命其前来,听候韦佥事差遣。”
朱慈烺点点头,有了世袭指挥佥事的身份、调动地方卫所的权限,以及一位老练的锦衣卫千户作为副手,韦小乙这个“侍卫”的权柄和行动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足以应对护送杨尔铭、甚至协助抓捕阮大铖的复杂局面。
“这位是杨尔铭杨大人,孤新任命的安庐总督,肩负着关乎社稷存亡之重任。这位是孤的贴身侍卫韦小乙,忠勇可靠,武艺超群。”朱慈烺为两人引见,随即又对韦小乙郑重吩咐道,“小乙,孤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挑选一队得力人手,贴身护卫杨大人,前往靖国公黄得功军中宣旨。沿途凶险,军中情势亦可能复杂万分。尔等须谨记,无论发生何事,务必保障杨大人安全。杨大人身系江北防务乃至天下安危,不容有失,明白吗?”
韦小乙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杨尔铭,那眼神深处似乎有剧烈的波澜涌动,但最终化为一片决然。
他斩钉截铁:“卑职领命。必以性命护佑杨大人周全。”
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不经意地向杨尔铭补充道:“杨卿,小乙虽年轻,却久经战阵,机敏果决,有他护你,孤也能稍安心些。他早年还曾在张献忠军中待过,对流寇内部情状颇为熟悉。杨卿你久在桐城与献贼周旋,说起来,你们或许……还曾打过照面?”
此言一出,杨尔铭愕然看向韦小乙。张献忠军中?打过照面?他仔细打量着韦小乙年轻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庞,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出相似的轮廓。
韦小乙也抬起头,迎向杨尔铭的目光。他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肩窝靠近锁骨的位置:“崇祯十五年桐城城下。当年大人神射,那一箭,险些要了小的性命。疤痕至今犹在。”
他旋即咧嘴一笑,“然前尘旧怨,卑职已抛诸脑后。此番卑职便是粉身碎骨,亦必护大人无虞。”
巨大的震惊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杨尔铭。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当年你死我活的对手,城头浴血的守城县令与城下舍命攀攻的流寇少年,十年之后,竟会站在同一位主君面前,即将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并肩前行?这是何等的光怪陆离,何等的造化弄人!
朱慈烺提起案上早已备好的酒壶,斟满三杯酒,亲自端到两人面前。
“往事已矣,烽火狼烟,各为其主,非关私怨。”朱慈烺的声音沉静,“不管你们昔日有何纠葛,今日之后,同心同德。此番北上,危机四伏,你们二人,一文一武,一主一辅,当如臂使指,互托生死。”
他将酒杯分别递给二人,自己亦举起一杯,目光灼灼:“这杯酒,孤敬你们!愿你们不负孤望,携手并肩,为这大明江山,杀出一条血路。”
杨尔铭和韦小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举起酒杯,声音坚定:
“谨遵殿下谕令。必戮力同心,互托生死,不负殿下重托!”
三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酒尽,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