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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雨丝敲打着西华门城楼高耸的鸱吻。

城楼之上,大兴伯邹顺益浑身筛糠般颤抖着,身上那套崭新的伯爵蟒袍和华丽甲胄显得格外滑稽,仿佛戏台上不合身的行头。雨水顺着他头盔的红缨流淌,浸透了内衬的锦袍,湿冷粘腻,却远不及他内心的恐惧。他死死抓着雉堞,视线透过雨幕死死锁在门外那片喊杀声震天的修罗场上。

卢九德在一小队净军和金吾卫的簇拥下,疾步冲上湿滑的城楼马道。人未至,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惨嚎声已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打在他的耳膜上!

“卢公公!您可算来了!”大兴伯邹顺益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迎上来。他头盔歪斜,脸上混合着雨水、汗水和无法掩饰的惊恐,嘴唇哆嗦着:“反了!都反了!北安门、玄武门、东华门…警钟全响了!马……马阁老在下面……快……快顶不住了!”

卢九德强压住翻腾的心绪,顾不上喘息,疾步扑到冰冷的垛口前,向下望去。只看了一眼,一股寒气便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城下长街,火光血影交织!马士英那身绯红的官袍在混战中格外醒目,他正被数名亲兵拼死护着,且战且退。他引以为傲的三百黔兵精锐,此刻只剩下不足两百,被对面那支沉默而冷酷的甲兵方阵配合着黑衣无甲的悍卒,缓缓挤压、切割!穿着蓝衣的尸体在盾阵前层层堆积,血水将青石板染得暗红刺目!而在这片混乱战场的中央,一面猩红刺眼的“奉天靖难”大旗猎猎作响!旗下,一名身着沉银山纹甲、骑乘玉花骢的少年身影,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依稀是那个“假太子”王之明!

更让卢九德头皮发麻的是,从西安门方向,一支更庞大的黑色洪流正举着火把,踏着血雨泥泞,汹涌而来!当先一杆“常”字大旗迎风怒卷,旗下大将黑甲点钢枪,气势如虹!紧随其后的数百甲兵与黑衣武士,爆发出震天的“靖难”怒吼!——怀远侯常延龄!他竟也反了!

卢九德此时想起保禄(孙永忠)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隐晦地提过,掌书大人要将那“假太子”这颗棋子用到极致,彻底搅乱这南明小朝廷。掌书大人!这就是你布下的大局吗?这颗“假太子”的棋子,之前已经引发了左良玉的叛乱,今日竟能引出魏国公府、忠武常家、孝陵卫、郑家水师……掀起这滔天巨浪!自己所在的这个名为“太素会”的组织所暗藏的力量之大,埋藏的暗线之深……思之令人胆寒!今夜这席卷皇城的风暴,远超他的预想!这局棋,比他想象的更要庞大,很多事情,估计连保禄都被蒙在鼓里。还是说,这本就是掌书大人计划中更宏大的“血火洗礼”?!今夜之后,不管谁胜谁负,这弘光小朝廷,威信扫地,元气大伤,人心离散已成定局!豫亲王南下,必将势如破竹!这江南膏腴之地,终究要落入大清囊中!只是……似乎现在的局面有些失控?无论如何,保禄要的“混乱”已成,我只需再加一把火,将这“洗礼”进行到底!

“卢公公!您看!怀远侯也反了!他…他带兵杀过来了!马阁老危矣!我们……我们怎么办啊!”邹顺益的声音带着哭腔,打断了卢九德的思绪。他死死抓住卢九德的袍袖,身体筛糠般颤抖。

卢九德猛地甩开他的手,目光如电般扫过这个惊慌失措的勋戚:“慌什么!伯爷,你今日做对了一件事!就是及时关了城门!做得很好!”他先稳住邹顺益,旋即指向城下,“但马首辅身陷重围,危在旦夕!你身为守门主将,就眼睁睁看着首辅大人被乱贼戕害吗?朝廷体面何在?太后颜面何存?!”

邹顺益脸色煞白:“我…我手下就这一百多羽林卫……守住城门尚且不足……哪……哪有余力出城去救啊!不如……不如我们在城上放箭!放铳!放炮!多少也能帮马阁老……分担些压力……”他指着城楼上架设的几门佛郎机小炮和稀稀拉拉的弓箭手和火铳手。

“愚蠢!”卢九德毫不客气地厉声打断,脸上满是嘲讽与鄙夷,“伯爷!你打过仗吗?胜败岂在人多人少?两军交锋,勇者胜!你这般畏首畏尾,躲在城头放冷箭,能济得甚事?马首辅若有个三长两短,明日皇爷和太后问起来:‘大兴伯邹顺益,你手握西华门重兵,为何坐视首辅被杀,见死不救?’你让奴婢如何回奏?是说你畏敌如虎,见死不救?还是说你贪生怕死,罔顾同僚?”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字字诛心,“勋贵圈子里,最重义气担当!今日之事传出去,朱国弼、汤国祚他们,怕是要笑掉大牙!往后你这大兴伯,在南京勋贵里,还抬得起头吗?”

这番话如同冰锥,刺得邹顺益脸色煞白,冷汗混着雨水涔涔而下。勋贵圈子的排挤和轻视,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处。

卢九德见他动摇,继续加压。他冷笑两声,语气陡然转厉,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更别说,若马首辅侥幸未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知道你今日袖手旁观……伯爷,你这爵位,还想不想要了?!”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冰锥刺入邹顺益心窝!他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勋贵圈子的冷眼、太后和皇帝的责难、马士英的报复……这些可怕的后果压得他几乎窒息!他求助般地看向卢九德他嘴唇哆嗦着:“那…那依公公之见?”

卢九德见火候已到,立刻换上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压低声音:“伯爷啊,奴婢并非让你去与贼兵拼命!你只需打开城门,率羽林卫冲出去,接应马首辅和他身边残存的精锐退回来,便是泼天的功劳!马首辅是何等人?知恩图报!今日你救他一命,明日他必十倍报之!”

他指着城下,声音充满煽动性,“你看!贼兵虽众,但阵型已乱,马首辅身边尚有忠勇之士死战!你只需带兵一个猛冲,接上马首辅,立刻回撤!咱家在城楼上亲自指挥炮铳弓箭,压制追兵,保你退路万全!待你们入城,千斤闸一落,任他千军万马也休想进来!到那时,你便是力挽狂澜、勇救首辅的大功臣!勋贵圈里,谁还敢小觑你邹顺益?!皇爷龙心大悦,加封你个大兴侯,也未可知啊!伯爷,这可是千载难逢,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天赐良机!”

他见邹顺益眼中挣扎与贪婪交织,又加了一把猛火,佯装叹息:“唉!伯爷若实在不敢去,也罢!奴婢虽是个残缺之人,却也经历过松锦大战、开封围城!对付城下这些乌合之众,不在话下!只是……”他故意拉长语调,带着无限惋惜,“这封侯拜爵、扬眉吐气的机会,伯爷可就……白白错过了!可惜,可惜啊!”他作势欲走。

“等等!”邹顺益急忙喊住他。

“封侯?!”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溃了邹顺益最后的犹豫!他脸上肌肉抽动,眼中迸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贪婪的光芒!他猛地抓住卢九德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公公……公公此言当真?!您……您真能保我安然退回?”

卢九德用力点头,表情无比“真诚”:“伯爷放心,非我卢九德自夸,咱家也算久经战阵,当年在边镇,鞑子凶悍,闯贼势大,咱家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千真万确!伯爷速去!机不可失!”

“公公…您…您可千万要掩护好我!待我接回马首辅,立刻鸣金!您…您一定要及时放下千斤闸啊!”他几乎是带着哭腔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