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胡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可说的?”邹之麟急得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杨大壮犹自不觉:“小人原来就是个衙役,这等军国大事,自然是不懂的。但是最近跟着太子,看他殚精竭虑,分析局势,推演各种可能,又抄录成祖爷爷的兵书,教小人练兵。小人就在想,若是太子做了皇帝,比宫中那个只知道选秀女,要蛤蟆,听戏饮酒的皇帝,肯定是要更好的。如今听太子分析这局面,清军南下渡江,是早晚的事,我们现在如果赶紧把皇帝换了,扶太子做皇帝,带领大家伙儿认真整军备战,这大明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现在犹豫不决……等清军一到,皇帝仍然要换,只不过换上来的就是鞑子皇帝了。”
杨大壮这话,话糙理不糙。直接点中要害。连刚才坚决反对起事的邹之麟都开始沉默地思索起来。
杨大壮接着说:“殿下莫怪,小人是个粗人,怎么想就怎么说了。殿下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所思所想,无非是怎么抵抗清军。但是若是第一步都未踏出,您整日困在这中城狱中,这些筹划,做了又有什么用处呢?实话实说,真等清军兵临城下那天,邹大人也许投降了还能做官,小人做不了这兵马司指挥,大不了回头还做个衙役捕快。怀远侯您这侯爷是当不成了,但是好歹还能当个百姓。太子殿下,恕在下放肆,清军一来,您连命都未必保得住。时间不等人啊,所以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领我们改天换日,其他的,等您进了武英殿再作考虑不迟。”
这番话,说得卫明也微微有点脸红起来。杨大壮他说得一点没错。卫明现在就是犯了优柔寡断的错误。他前世只是个军医,仅有的一点军事知识,也是当年在军校受训所得,他所依仗的,无非是现代人相比古人,更广博的见闻而已。事实上他并没有独当一面,做这样一件大事的经验。所以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候,难免就会犯犹犹豫豫,不够果断的错误。就像杨大壮所说,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走出这中城兵马司,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才谈得上后面的事情。想清楚这一点,卫明当下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卫明冲着杨大壮嘉许地点头:“瑞甫所言极是,可谓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孤本来并不想和皇叔争这个皇帝当。但是眼下的局面,如果孤不去争,鞑子就会来夺。这江南的百姓,就会受异族的屠戮和奴役。今日鞑子奸细能在常府街上当街杀人,来日就会屠了扬州、屠了江阴、屠了嘉定。他们会逼我汉家儿郎,都留这金钱鼠尾,逼我华夏士子,剃发易服,弃我祖宗衣冠。更会禁毁史书,窃篡版籍,使后世子孙忘记我大明曾宾服天下、万国来朝。今日孤不去争,不去守护江山社稷,来日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杨瑞甫!”
杨大壮刚才不知怎地就头脑发热说出了那些话来,现在也有点暗自懊悔。“小人在!”
卫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非但没有冒犯之罪,反而有直谏之功!”
杨大壮这才放心,甚至心里暗暗有些得意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把是又赌对了。
卫明对正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常延龄说:“怀远侯,请你即刻招你的沙兵入京,不过不用3000人都来,挑选500精锐敢战之士,以运粮为名……不,如有可能,真的运一批粮食进南京城,然后请怀远侯妥善安置,等待举事。其余人,一要护送常家沙常氏一族家眷尽快南渡,二要做好接应江北败兵难民的准备。另外,请怀远侯帮我找一张南京城的精细地图来。我有急用。”
常延龄听言,知道太子如此安排极为妥当。如果这些常家子弟兵的家眷陷落敌后,军心定会受影响。所以立刻答应一声:“殿下放心,常某自会安排。只是这500人,是否太少了些?”
卫明笑了笑说:“兵不在多,在精。况且人一多,必然走漏风声。请怀远侯令人精挑细选,只挑敢战可靠之人,五百死士可敌千人。”说完,看着常延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怀远侯忠肝义胆,精忠报国,孤必不负卿!”
常延龄闻言,心内激荡,连忙抱拳:“常某愿为殿下效死!”
卫明又问:“怀远侯认为,孝陵卫的梅春,值得信任否?”
常延龄确定地说:“绝对没问题,梅指挥使与我是姻亲。我和他平日里就关系亲近,此人素怀忠义之心,稳重可靠。近日里和瑞甫一起练兵,看他言语,对太子殿下的遭遇也非常不忿。若有事要用他,一定没问题。另外,府军右卫指挥使薛应举,也是牢靠之人,他手下亦有千把人,到时候也用得上。”
卫明满意地点头:“很好。这样我们就有两千多人,在南京城中,有这些敢战之士,能闹出点动静了。只是此事需要严格保密,除了梅春、薛应举之外,其他人就不用再多找了。须防人多事泄。”
卫明又转身对邹之麟说:“邹爱卿,你去联系一下冯可宾,问问他看,能不能找到能在郑家说得上话的人,想办法带来见我。”
邹之麟正在头大,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要谋反了,而且自己莫名其妙,就陷入到这个谋反核心圈里来了。听到太子问起郑家,他有些意外:“郑家?殿下是说那南安郑家?郑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