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日。
午后。
织田信长率领大军,旌旗招展,兵甲鲜明,浩浩荡荡地开至观音寺山城之下。
这座六角氏历代经营、雄踞南近江的居城,此刻却城门大开,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
城内昨日还飘扬着六角家“四目结”家纹的旗帜,如今已空无一物。
唯有秋风卷起落叶,在空荡荡的城内盘旋,尽显凋零之气。
织田信长骑在他的爱马“钱苇毛”上,其马通体白毛,唯有一缕黑色的差毛,像铜钱一样散开着长。
他目光冷峻地,扫视这座不战而克的敌国本城,并未立刻入城。
而是派丹羽长秀先率军入城,彻底清查,确保万无一失。
“报~~~”一骑赤母衣众飞奔而来,是塙直政。
他的后妻是柴田胜家的女儿,妹妹是织田信长的侧室。
行至近前,塙直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主公。”
“城内已无敌人,库房、粮仓大致完好。”
“唯有本丸殿内略显凌乱,六角父子确已仓惶逃走!”
织田信长身后众人听了均面露诧异,如此轻易拿下敌方经营数代的居城,实在是超乎预料。
信长嘴角微微牵动,似笑非笑,亦似有不屑。
“入城!”他简短地下令,以胜利者的姿态,迈步进城。
进入观音寺山城后,织田信长并未急于入驻本丸,而是选择在大广间召开军议,开始处理政务。
他召集家中重臣,下达一连串的命令:稳定城内秩序,接管防务,清点库存,安抚滞留的町民......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他才是这座城池的真正主人。
而且织田信长并未立刻挥师京都,而是准备在此多停留几天。
除了必要的休整外,重点是传檄四方,进行一场不流血的征服。
很快,以观音寺山城为中心,一封封盖有“天下布武”的印信,如同雪片般飞向南近江各地。
信中内容,无外乎恩威并施。
一方面,强调织田军的强大武力,连六角本家都一击即溃,负隅顽抗者唯有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承诺只要肯开城投降,宣誓效忠织田家。
不仅身家性命、原有领地给予安堵,甚至对于有功之人,还可能论功行赏,进行加封。
同时,织田信长麾下的外交僧、使者,甚至是投靠过来的六角旧臣,也频繁活跃于各城之间。
进行游说、劝降,以及情报收集……
就在织田信长于观音寺山城初步安定下来之际,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前来求见。
正是松永久秀!
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可是足利义昭的臣僚,他是跟随义昭一同来到观音寺山城的。
在一次非正式的茶会上,织田信长于观音寺山城的一间茶室内,接见了前来“问安”的松永久秀。
茶室静谧,唯有炉上一款铁壶发出轻微的嘶声。
此茶釜通体幽黑,外形酷似平卧的蜘蛛,故而有名“平蜘蛛”。
织田信长目光流动,十分欣赏这款茶釜。
松永久秀跪坐在“平蜘蛛”前,神情专注而沉静。
他的确是茶道达人,一举一动,流畅自然,皆合古礼,带着一种独特的气韵。
见水烧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茶入(装茶末的茶罐)。
此茶入,通体茄色,并有一抹发丝般的白色釉纹,环绕其上,故而有名“九十九发茄子”。
“嗯?”织田信长的眼睛又盯着茶入,也是个好东西。
松永久秀以竹茶杓,取出一抹嫩绿的茶粉。
是品质顶级的宇治茶。
“此茶乃去岁秋末所得,藏至今朝,火气已褪,正宜饮品。”松永久秀将茶粉轻轻放入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