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蛟师既在洞庭斩杀二人,青璃又已回归,足见蛟师其人,九成九就在这洞庭大湖之上!”
“即便如此,我等如何揪出此人?连作为洞庭盟友的蓬莱十六宗都一无所知,需要行跟踪之事。”蕙宁追问。
“他的身份当是隐藏的极好,蓬莱到今天都找不出来,我们应该也找不出来。”
含章成竹在胸,扇子轻摇,欣赏够了众人失望的表情,才又道,“我们不妨换个思路,不找他的人,直接找出他的道场就是!”
说完,他又摇了摇折扇,开始踱步。
“怎么找出他的道场?师兄,知道你阵法天赋全宗第一,而学阵法的都极聪明,但是卖官司就不好了。同知大人以及仙凤宗道友还在呢,快说!”栖云有些着急的佯怒道。
含章折扇一合,笑道:
“小道刚说了,既然东海与青黛皆为假蛋,却能显现在天机推演图上,那真蛋呢?真蛋反而能藏住?
若君山确无真蛋,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真蛋就在蛟师的道场之内,被其大阵遮蔽了灵蕴!”
点到关节处,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一怔,瞬间恍然。
“好个蛟师!”蕙宁惊叹,“天下人皆被灵蕴光点所迷,真蛋却从未露过真容!”
“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等竟从未想过!”一名锁蛟城散修亦叹服。
“所以,”栖云此刻已完全明了,“只需将大湖之上所有拥有遮灵功效大阵的岛屿筛查一遍,真蛋藏身之处便无所遁形?”
“然也!”含章肯定道,“大湖岛屿近千,散修道场不过百座。虽皆有阵,但具遮灵之效者,约莫四五十座。
昔日这些岛屿除向朝廷纳赋,亦需向君山八宗上贡,受其庇护。如今八宗遁入洞天,反倒方便我等行事。
骆指挥使不就坐镇君山吗?冷同知,这便随我前去请令,命镇邪司与三十六宗在洞庭人马,即刻开始筛查!”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陪道长过去!”冷宛白深知此法可行,且把握不小,当即应允。
她召来听澜城千户交代几句,便跃上含章祭出的飞舟,向北疾驰而去。
飞舟下传来栖云的嚷嚷声:
“蕙宁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水青蟒蛋可是贫道与你一同捞起的!先由我流云观保管二十年,再给你仙凤宗不迟……”
立于舟首的含章无奈摇头:“冷同知,此乃栖云师弟私意,我流云观绝无与仙凤宗道友相争之心。”
“栖云道长这些年对栖霞镇邪司助益良多,其性子大家都知道,真人不必担心我误会。”冷宛白微笑。
船行片刻,从重明岛东侧掠过时,含章望着他亲手布置的云雾缭绕的护岛大阵,神情忽地变得古怪:
“冷同知,这重明岛大阵乃小道所布,遮灵之力甚强。你说……这位陆岛主,会不会就是那蛟师?”
“啊?怎……怎么可能!”
冷宛白一惊,强笑道,“陆岛主与镇邪司、与你流云观向来交好,栖云道长亦常登岛。若真藏有猫腻,早该露出马脚了吧?
况且,你们修道之人,有条件者谁不遮蔽自家道场灵蕴?”
“难说啊!”含章手中折扇轻旋,指向湖面一艘巨舟,“那舟上是玄剑宗天才弟子徐乘风,听我那外甥女李佩珊说,比剑输给了陆岛主,如今在替他看守大阵。
从他二人比剑前后的蛛丝马迹,贫道推测,陆岛主早已习得玄剑宗绝学,后借徐乘风之手将其来历合理化。整个玄剑宗,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呢。
私学玄剑宗绝学,应该就是陆岛主当年求我布下遮灵的初衷,合情合理!”
“哦?竟有此事?我倒不知。”冷宛白心中微动,竟觉一丝莫名欢喜,“不过陆岛主确实机敏过人,当年在栖霞便崭露头角了。”
“但,太过合情合理了!”含章神色凝重起来,“如此精于算计之人,既能瞒住玄剑宗,怎知他不能瞒住整个洞庭,瞒住天下,将那蛟龙蛋藏于自家岛中?”
“真人这推论,是否过于牵强附会,过于……惊世骇俗?”冷宛白一时难以接受,“这大阵是真人十余年前亲手布置,可蛟龙蛋已失踪二十年了。那之前蛟龙蛋在哪里?”
“你这么说,他愈发值得怀疑了!因为十年前,岛上也有大阵,也是我流云观布下,也有遮灵之能。应该说,自他真正开岛之日起,便有了大阵。”含章目中精光闪过。
冷宛白闻言,眉头紧锁,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钓获长寿龟……抓捕醉仙阁四品……获封子爵时执意要求实封重明岛……辞去百户实职……
以他的性子,甘愿放弃实权百户之位,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是依靠林清清之血钓取湖兽、售卖钓位的收益更诱人,还是……
他真的得到了蛟龙蛋,为了将其藏匿?
当年他钓到长寿龟前,失踪数月,真的只是在茫茫大湖上寻觅不同的野钓小岛吗?
“冷同知,不必多想了。”含章见她神色,出言道,“待见过骆指挥使,上岛一搜便知。”
“也是。”冷宛白点头,语气却带上几分忧虑,“不过,要搜重明岛,怕有些麻烦。骆同知的手令,恐未必足够。”
“为何?陆长歌不过一个子爵,兼着镇邪司虚职千户罢了。”含章不解。
冷宛白解释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重明这次封岛二十年,除行文太守府和镇邪司外,还单独上了折子给陛下。昨天,我收到了陛下御批的副本,才知道详情。”
她顿了顿,继续道:
“重明承诺每年向太守府缴纳正税一百万两,另支援新军一百万两。
随折进献陛下的,还有一坛不知年份的龙涎酿,以及一截传闻三百年的洞庭玉藕——皆是延年益寿的珍品。
陛下龙颜大悦,再度夸赞了陆岛主,‘忠于天子,孝顺君父,二十年不变’,不久应该就能在邸报上看到了。
因此,陛下不仅允准封岛,更恩准了其所请:‘洞庭纷乱,重明基业微薄,不过大湖中一滴水,唯愿谨守门户,为陛下多觅珍奇。’”
说完这些,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冷宛白心头,那是种耻辱感。——
前几天收到他那封谦卑私信时的沾沾自喜,此刻竟显得如此可笑。
他哪里是担心她的征调?
那个狡猾的家伙,分明早已绕过她,直接去抱了天子的大腿!
自己还当他识相……不过,为她寻找三品晋阶灵物这事,谅他也不敢敷衍。
“所以,我们便搜不得重明岛了?”含章挑眉,显然不信。
“那倒不是。”冷宛白摇头,“只是,若岛上以‘岛主闭关’为由,我等根本见不到他本人,其他人无权开启大阵放行。
难道还能无皇命强攻不成?除非向陛下请旨登岛,可陛下刚刚恩准封岛……唉。”
“冷同知多虑了。”含章笑道,“若那小子心中无鬼,巴不得我等登岛以证清白;若真有鬼,请旨便是,皇上和国师必会恩准。
何况,无需陛下旨意,国师或玉牒宗门也有权号令散修宗门开阵受检。”
“但愿……他能配合吧。”冷宛白低声应道,心头却莫名沉重。
她突然发觉,她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二十年前那些蛛丝马迹,他的种种诡异表现瞬间串联起来,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
那枚真蛋,极可能被他藏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慌攥紧了她:
若事情败露,他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