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坛，算是老道带你来的酬劳，可有问题？至于这坛嘛……
老道替你去请阵法堂的含章长老出手，堂堂阴神境后期真人，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否则人家怎会尽心为你布置新阵？你说是不是？”栖云说得头头是道。
陆长歌长吁一口气，“道长所言极是！”
他点了点头，眼看栖云将第二坛收入乾坤袋，便自己顺手摄来最后两坛百年份的，分别是一百零五年与整一百年的。
不料栖云又伸手拦在他身前，还顺手招来两坛九十余年的一并置于面前。
“不是……道长，您这未免有些欺负晚辈了吧？”陆长歌小声抱怨。
“小子这说的什么话，老道岂是那等人？”栖云一脸“你错怪我了”的神情，
随后伸手一一拍过面前四坛灵酒，终是寻着一套说辞：
“第二坛仅够请动含章真人出手，然‘大日’级护岛大阵所需法器材料何等珍稀！
若让你小子自行筹措，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老道先前承诺提供的材料，可仅为‘皓月’级。
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老道行行好，勉强收下这四坛，孝敬观中师兄或长辈，帮你凑齐材料。”
陆长歌一怔，只得应下：“那便有劳道长了。”
他再次挥手，一下摄来六坛，算是勉强维持对半分的约定，心想这下总该轮到自己了。
可——
栖云再度出手，将六坛七八十年份的灵酒截至自己面前。
陆长歌已然麻木，不再发问，满面愁苦地望向栖云，静候其解释。
老道对年轻人的愁容浑不在意，笑道：
“上次为重明岛布阵，你也亲眼所见，需不少人手。此次‘大日’级，更需十余名阴神境中期弟子协助。
按理，每人你该付一坛七八十年份为酬劳。老道与你交情不错，拼着这张老脸不要，就以这六坛劝师兄弟们勉强应下！”
陆长歌面无表情，未作反驳，一伸手便是十二坛五六十年份的摆在面前。
他主动开口，生无可恋道：“道长，还有何处需打点，您一并说吧，晚辈仔细听着。”
“陆小子，你这是心有怨怼？此乃道心不稳！你怎能如此看待老道！”栖云怒气冲冲，却不妨碍他伸手扒拉六坛至自己面前。
“你入道以来，谁助你最多？可是漱玉？他与你道缘不浅，多次指点于你，没错吧？”栖云捋须笑问。
“确实，道长说得对。若无漱玉小道长，长歌修行怕要慢上一半。”陆长歌点头承认。
“你看，这么多年，你也从未送过他一份像样的谢礼。此番难得收获如此多灵物，是否该分他一半？
老道受累，替你带给我那师侄，你可有意见？”栖云说得合情合理。
“道长，您说得很有道理！”他不再争辩，迅速将面前六坛收入乾坤袋。
接着，一招手又从架上取来十二坛，正欲装入袋中。
栖云老道却伸手直接取走六坛：“小子，耍滑头！”
陆长歌目瞪口呆地望向他，佯装不解。
“方才你已取走十二坛，给漱玉的六坛该从你那份中出！小狐狸，想欺老道年老糊涂不成？”栖云点破。
陆长歌心知糊弄不过这老狐狸，也不反驳，笑笑继续摄取架上酒坛。
再无拉扯，二人很快将架上灵酒对半瓜分完毕。
末了，栖云拍拍陆长歌肩膀，叹道：
“哎！如今这世道，像老道这般讲道理、愿与你平分所得、如此照顾后辈的，可不多了！你当真有幸啊！”
陆长歌心中骂骂咧咧，对自己私藏一百二十年以上灵酒本就愧疚不多，此刻彻底荡然无存，苦着脸道：
“是啊，多谢道长照顾！”
“别苦着一张脸！你换个念头想想：重明大阵一旦重立，可挡至少四名四品武者联手攻击，可防阴神境巅峰道人窥伺，岂非十分值得？这样想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栖云笑着宽慰。
“倒也是！多谢道长抚慰晚辈道心！”
“小事一桩！那个……你那飞剑与灵盾，能否再给老道一观？方才未及细看，一时辨不出是何材质。”
“不行！道长又想占晚辈便宜！莫非打算骗去卖了？”……
二人皆觉收获颇丰，占尽便宜，心中愉悦，连在水中神识交流也透着欢快，一路浮升。
当二人飞出井口时，暮色已笼四野。
院中亮起数盏夜明灯，井边围了二十余人，观其服饰，竟分属四个玉牒门派。
“栖云道友，多年不见，不知龙井下情况如何？”一名身着淡绿柳叶装、长发披肩的素雅女子上前拱手相询。
“哟，这不是汀兰仙子吗，依旧这般明艳动人！你说你，当年若愿为我道侣，咱俩的娃娃怕是都已至阴神境了！何至于如今你我还是形单影只啊！”栖云答非所问。
陆长歌听在耳中，只觉匪夷所思，对老道又添了新认识——
一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老道，竟垂涎一位望之三十许的美少妇，简直恬不知耻！
汀兰笑笑不以为意，她身后一名扎双辫的白衣少女却怒不可遏：
“栖云老道，嘴巴放干净些！我爹胜你百倍！”
“晴儿，没大没小的！怎可如此与长辈说话！”汀兰厉声斥责身侧少女。
栖云一怔，悲伤涌上脸庞，满脸落寞：“兰儿，你孩子都这般大了……”
他转身慢慢往庙门口走去，口中喃喃：
“当年还说你一心向道，无意婚嫁；当年还说等我晋入阳神，你便考虑……全是骗我的……”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阻拦。
陆长歌紧随其后，朗声道：
“师叔，莫要伤心！这等女子不是啥好东西，绝非良配，不值当！
您不是常去风月场吗？这趟回去，师侄带您去栖霞城寻最好的花魁，岂不比骗子强百倍！”
“站住！你这小道士叫什么名字！说谁不是好东西！”身后传来少女跺脚的怒喝。
“修道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小道漱玉！”陆长歌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答道。
他心中直乐，并快速给自己找到理由和道德支点：
栖云既在明面上占了他这许多便宜，他污蔑老道常去风月场所两句才算合理；漱玉既收了他六坛灵酒，他又是替漱玉师叔出气，背这口锅也是应当。
二人出门拐过墙角，默契地全力施展遁术，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庭院之内，汀兰真人指着女儿，无奈道：
“好了，你这丫头！被人一激便冲动，如今栖云借故溜走，我们既不知水下情形，亦不知八宗撤离前是否留有存酒，那酒对你修行可是大有助益啊。”
少女一脸无辜，此刻还没转过弯来。
而其他三宗之人，纷纷摇头，叹息不已。
陆长歌两人飞出半刻钟，停于一片山林之上。
栖云没好气道：“小子，莫总觉着老道占你便宜，方才在众人面前，可是坏我声名！”
“道长，您就说，骂那美妇连青楼花魁都不如，心里痛快不痛快？”
“痛快？似乎也谈不上……哎，确是个负心女子，当年就欺我年少无知，屡屡骗我钱财法器灵物……嫁了人好，嫁了人好啊！祸害别人去……”
陆长歌也难断栖云是否真的在意、是否真怀悲伤，终究不便再问。
二人继续御风前往山巅广场，行约半刻，忽见西方夜空大亮，一只金色寿龟遨游天际，栩栩如生。
“是清清！”
陆长歌一声轻呼，脸色骤然一变，再无暇理会老道的絮叨，身化剑光，疾射而去。
栖云望那金龟，犹豫数息，终是一叹：
“哎，估计都是熟人，麻烦哦！但占了他这么大便宜......老道去讲讲道理，撑撑场面吧！话说，清清这丫头还是老道塞给他做徒弟的呢！”
随后，遁光一展，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