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顶露台，茶香袅袅，气氛却紧绷如弦。
胡阳大马金刀地坐在陆长歌对面，连日郁积的憋闷与疑问终于爆发，开口便如投石惊浪：
“陆岛主，躲着不见人，是怕我胡阳找你算账、讨赔偿吗？”
陆长歌指尖轻点茶杯边缘，神色自若：“前辈言重了。岛上好吃好住，行动自由，晚辈自认待客之道并无亏欠之处，何来赔偿一说？”
“装！你小子接着装！”胡阳冷笑一声，指节敲着桌面，“老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二十年，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你以为搬出个虚无缥缈的‘湖神’就能糊弄过去？”
“晚辈早说过，信则有，不信则无。”陆长歌抬眼，目光平静，“前辈如今不是时来运转，手气好转了吗？”
“少来这套！”胡阳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陆长歌，“你敢拍着胸脯说，那五个月颗粒无收，跟你小子半点关系没有？”
陆长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语气淡然：“姑且不论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又或者如何能瞒过四品前辈您的眼睛去‘捣鬼’。单说动机——
我重明岛这么大个基业摆在这儿，难道就为了区区三百万两欠款，非要冒着得罪一位四品高手、被您一掌拍平的风险，去为难您？这笔买卖，划算吗？”
胡阳一窒，陆长歌的反问直击要害。但他随即梗着脖子道：“直觉！老子就是有直觉，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虽然我拿不出铁证……”
“前辈，”陆长歌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就算有动机，没有证据，衙门也定不了罪。何况……只有‘直觉’？
若仅凭直觉就能定罪，那前几年扬州藩台和姑苏太守府上的灭门惨案，您恐怕早就被镇邪司通缉归案，大刑伺候了。”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胡阳瞬间冷静下来，眼神复杂地审视着陆长歌：“所以……我的底细，你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行，既然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就该明白我胡阳行事自有一套规矩！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救的也是不该死之人！问心无愧！”
“是吗？”陆长歌放下茶杯，声音清晰而冷冽，“你唯一的妹妹，虽被你救回，却因你积下的累累血债，夫家畏之如虎，视她如灾星，最终郁郁而终，年仅三十。
你的授业恩师，一生以你为傲，倾囊相授，却因你叛门，落得众叛亲离。他老人家在你晋级四品后，毅然请缨北上抗击青州反军——
一个五品高手，若非心存死志，岂会轻易战死沙场？这些……您午夜梦回时，可曾有过半分愧疚？”
阁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秋风拂过草木的细微声响。
良久，胡阳的肩头微微塌陷下去，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低沉道：“有些事，非我所愿，却又不得不做。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长歌没有穷追猛打，话锋一转：“那么，前辈这半个月来锲而不舍地找我，究竟想要什么？是怨我害您钓不到鱼，索要补偿？
这与您当年在江宁，冷眼看着主家被屠戮而袖手旁观，本质上又有何不同？”
“伶牙俐齿！”胡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做没做过，你我心里有数。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条件就两个：要么，让我在这岛上待满五年；要么，让我钓到一头能助我晋升三品境界的湖兽！只要你能帮我达成其一，之前那点恩怨，一笔勾销！我自会离岛！”
“代价呢？”陆长歌单刀直入。
“代价？”胡阳眉头一拧，“我堂堂四品武夫，替你镇守这重明岛五年，难道还不够份量？”
“重明岛背靠栖霞城，新军驰援不过一个时辰的事。无非是多花些银子的事，而我，正好不缺银子。”
陆长歌毫不退让，“您霸占的七号钓位明年的拍卖款，足够支付这笔安保费了。我不需要一个会让所有雇主提心吊胆的四品护卫，您在江宁城的往事太过惊人了。”
“不可能！”胡阳猛地拍案而起，眼中凶光一闪，“小子，你真以为顶着个‘镇邪司千户’的虚衔，就能永远吓住一位四品？逼急了我……”
“您大可以试试看！”陆长歌稳稳坐着，抬眼直视胡阳，毫无惧色。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息之后，胡阳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重重坐回石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