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滂沱的雨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如潮水般涌入值房，淹没了刚才的密谈空间。
冷宛白望着陆长歌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觉他此刻展现出的强烈信心不同以往。
她想起汪博闻曾教导她的那句话---
“属下的贪婪或怕死，有时并非缺点，关键看你如何善加利用！”
这个家伙，害怕未来永无宁日，贪婪地渴望资源助己修行……
很好！那就让他去吧！
只盼他真能带回闻江二人的蛛丝马迹。只要能找到人……
冷宛白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五年前没能亲手斩杀那个红衣贼女，留下无穷后患，导致两年前让她盗走了蛟龙蛋，让自己折戟沉沙。
若再相遇……
“轰隆——！”
又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过后，一声仿佛贴着窗户炸开的惊雷，猛地将她飘远的思绪拽回现实。
她这才惊觉，手中那块坚硬冰冷的陨铁镇纸，竟不知何时被自己无意识地捏变了形，如同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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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将冷宛白拉回现实的惊雷响起时，陆长歌刚刚披上雨披，翻身上了通体乌黑的龙鳞驹。
一旁的王大力和夏修武，则正在努力安抚着被雷声惊得有些烦躁的坐骑。
“头儿，到底是龙鳞驹！”王大力粗嗓门在雨幕中显得模糊，满是艳羡，“雷声恁大，它不过抖了抖耳朵！”
“大力，等你升到五品，修武升到六品，我就给你俩一人弄一匹回来！”陆长歌勒了勒缰绳，笑着许下承诺。
“头儿，您可说话算话啊！”王大力嗓门响亮，压过了雨声。
夏修武扶稳坐骑，也笑起来：“大个，少做梦了，也不想想它值多少钱！”
三人不再耽搁，一夹马腹，冲进了雨幕。
马蹄踏过长街，溅起高高的水花。
然而雨渐大，如同倾盆倒下，雾茫茫一片，视线变得极为模糊。雷声也越来越密集，几乎连成了一片，轰隆作响撼动着大地。
“不行！雷太密了，跑马太危险！前面就是会仙酒楼，先去避避雨！”陆长歌当机立断，指向西北方大街上隐约可见的一座四层酒楼轮廓。
说完，他轻轻一带缰绳，率先转向。
距离酒楼还有十多丈远，就已经能看到廊檐下聚了不少躲雨的人。
夏修武眼尖，瞥见站在最前排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语气带着鄙夷对陆长歌道：
“头儿，看见前面那个摇扇子的没？就是栖霞城里头一号的衣冠禽兽，别号欧阳混账，大名欧阳雄。”
“哦？怎生个禽兽法？”陆长歌随口问道。
话音未落！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电光，仿佛贴着众人眼眶腾起！
将周遭照得如同炽白熔炉！
陆长歌只觉得眼前瞬间一片刺目光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轰然爆响！
“昂！”
胯下的龙鳞驹被这近在咫尺的霹雳惊得猛地人立而起，发出短促而尖锐的三声嘶鸣，才在陆长歌的强力安抚下勉强站稳。
陆长歌晃了晃头驱散耳鸣，睁开眼，正好看到旁边王大力和夏修武正奋力压住各自被惊雷吓跪在地的坐骑。
而前方廊檐下，已然一片混乱！
尖叫声、哭喊声骤然爆发，方才还挤在檐下的人群如同炸了窝的马蜂，惊恐万分地四散奔逃开去。
而雷声突兀地稀疏了下去，雨声更是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下来。
陆长歌凝目望去，只见刚才人群聚集的廊檐下，赫然多了一具焦黑冒烟的人形物体！浓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焦糊气味，即使在雨中也能闻到一些。
退到远处惊魂未定的人群，指着那冒烟的地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骇然。
陆长歌一一扫过人群，那个摇着折扇的欧阳雄，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心猛地一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头也未回，继续盯着廊檐下问道：
“修武，你刚才说的那欧阳雄，怎么个混账法？”
夏修武同样已经看明白了实情，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隐约的快意：
“头儿，这是……天罚！被劈的就是欧阳雄，就是刚才那个摇扇子的！他家里原本穷苦，由寡母给人家洗衣服养大，但他自小聪明，九岁就中了童生，十四岁成了秀才，十七岁中了举人……”
雨水顺着帽檐流下，夏修武语速很快，像是在控诉：
“他十四岁娶了县里一位私塾先生的女儿。后来中了举，就看不起发妻了，整日和明月楼的花魁鬼混……
他那寡母反对他这么胡来，结果被逼得跳了玉带河……他那两个舅子，更被他使阴招设计，送进了大牢关了好多年……”
他用力啐了一口，“呸！真他妈是苍天有眼！这种衣冠禽兽，就该被雷活活劈死！”
陆长歌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是未做一语。
他对故事里的恩怨情仇没有兴趣。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天道！
难道苍天真的有眼？难道冥冥中真有所谓的天道？
如果天道真的存在，真的在俯瞰人间、赏善罚恶，天下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为非作歹之人？
这天下又怎么会糜烂到如此地步？
如果天道有眼，欧阳雄这样的败类，难道不该早就被劈死了吗？
可偏偏就在他眼前，天发惊雷于人群中精准无比地劈死了一个混账，而其他人毫发无伤！
这难道是因为欧阳雄发过什么“天打雷劈”的誓言？
而他陆长歌……想起自己那些被逼无奈或者主动发下的“天道誓言”，心底忽然蹿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驾！”他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百户所的方向催动坐骑。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驰出丈余，他忽又勒住奔马，回首对紧随而来的夏修武沉声道：
“修武！回去后，遍查所有与雷劈相关之案！无论衙署旧档、江湖传闻、乡野怪谈，凡是我大渊境内，无论劈死的是人是妖……”他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斩钉截铁：“但凡是遭了天雷的，统统给我搜罗汇总！务必详尽，报我！”
“是！头儿！”夏修武用力点头，虽不明白头儿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但命令就是命令。
马蹄声起，三人身影迅速融入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