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分波,水花四溢。
陆长歌也是无奈,自身法力尚浅,需留以应变,根本无法催动避水屏障,一身玄衣转眼便湿透。
这般疾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星光之下,终于瞥见前方湖岸朦胧的暗影。
借助远处三座小山的轮廓辨识,陆长歌认出这正是江都县地界,距离周家镇不过三四十里路。
黑蛇游至岸边,未有丝毫停留,径直钻入一处顶部离水面不过半人高的黝黑洞穴。
陆长歌担心再站着可能会撞上洞顶下垂的岩石,便迅速摘下腰间长刀,俯身趴下,双臂环抱住半个蛇身,只露出大半个头,比那昂起的蛇首低了点。
他心中不免庆幸这才四月初,要是再过月余,雨季来临,水位暴涨,这傻大黑可能直接带着自己钻到这洞穴里溺死。
然而这份庆幸并没能维持多久,黑蛇随后还是带着他潜入了一个漏斗般的漩涡,进入了下一层更为复杂的地下河网。
好在这次潜水也就半刻功夫不到,对他如今还有八品武夫的气血而言,倒不是大问题。
一路曲折回环,不知穿过多少岔道,更不知游了多久,当水声变得滞涩,周围空气骤然顺畅些许时,陆长歌才真正松了口气---
大黑蛇已停了下来,并微微抖动着身躯,显然是示意他下来。
陆长歌摸黑伸脚下探,很快踏到了河底,水深仅到腰部。
他差点问了一句“是不是已经到了”,但一想这巨蟒才初开灵智,实在拿不准它能否听得懂。
正犹疑间,水花声响,那巨大的身影已然调头离去,免去了他发问的烦恼。
他稍稍凝聚法力于双目。
如果在地面之上,他已可微光辨物。可在这完全隔绝日月星辰的地下黑暗里,除了隐约看到水底掠过的游鱼,
以及岸上几丈外摇曳着微弱灵光的草植,对于固定的死物,视力与引气入体之前并无太大差别,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别无他法,他以长刀作杖,深一脚浅一脚,极其谨慎地朝着岸上那几株泛着微光的植物挪了过去。
“呼…”终于上岸,他长长吁了口气。
浑身上下湿冷粘腻,他先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法眼映照下,几缕微弱青红光点在石缝间闪烁,那是穴居的蜘蛛,除此之外并无危险。
他这才轮换着单脚站立,逐一脱下沉重的牛皮靴,倒出积水,再尽量拧干,重新套回脚上。
随后,他运转功法,默默感应天地气机流转,借此模糊分辨出时辰,当是寅时已尽,卯时方至。
可是没有光,他暗暗责备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忽略了最常见的地下视觉问题。
如今能怎么办,只有摸索着看看了。
按理,怀中的玉螺和蛟鳞早该有所感应。既然毫无反应,便意味着必须向更深处探寻。
灵光一闪!他想起自己还有符箓,而且符箓短期内基本不惧水。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浸湿的隔音符,法力度入,青光涌起,瞬间形成一个球形的光幕,笼罩住全身。
他调整法力输出,将那护罩压缩成一个仅仅碗口大小的光球。
接着猛地注入一股强力法力,光球亮度骤增,瞬间照亮了身边一片较为空旷的地下空间,更远处仍是漆黑,显然此地极为广阔。
随即他放缓法力,光球亮度降下,只照亮身前一丈左右的范围。
他这才再将光球托在左掌,如同灯笼,又将长刀从挎刀换成背刀式,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走去,同时分神仔细感应怀中玉螺与蛟鳞的细微动静。
前行不过一刻钟,一片已经干涸的泥地上,竟出现了不少杂乱的脚印。
他蹲下身,凝神细察。有不少鞋底纹路同他脚上的皮靴一样---
这是镇邪司人马留下的脚印,而且从离地面深度和泥地干涸度判断,多半是今年早春留下的,且极可能就是他所统辖的第三百户所留下的。
因为其他百户所绝无此等深入地下二层的动力,唯有肩负醉仙阁使命的苏飞雪才可能如此卖命。
他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一刻钟左右,便到了洞穴尽头,怀中玉螺和龙鳞一路全无反应。
他便又沿着洞穴石壁边沿往左探去。
两刻钟后,玉螺终于有了反应,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汲取着一丝水运之精!
他精神一振,全神贯注地感知着玉螺汲取速度在不同方位的细微差别,缓缓前进,
如同最精密的司南,一寸寸调整着方向,终于锁定一个位置---
无论往前或后退半步,玉螺的汲取速度都会立时减弱!那片巴掌大的蛟鳞,此时其背面如经络般的血色纹路,也正微微泛起温润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