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济门外，陆长歌与几个曾一同抄书的童生打了声招呼。
如今他身着锦衣，这些昔日一同抢摊位的熟人，面对他时不免有些局促。
午时方过不久，程公公骑着一匹赤色骏马，在十余骑护卫簇拥下出了城门。
他远远望见空地牵马静立的陆长歌，便示意随从稍待，独自策马缓行过去。
陆长歌自然记得这位公公上午那句婉拒之辞，更从中敏锐捕捉到“今日午时，通济门”几个关键。
这年轻太监到底比他那冷姓女上司明事理，含笑收下三千两后，留下了名号和联络方式。
此刻虽用不上这层高高在上的关系，但保不齐将来一句关键讯息，便能左右某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回到百户所，他径直登上五层楼，立于环廊之上，远眺东方浩渺烟波，让冬日湖风吹散冷宛白施加的莫名闷气，心神重归清明。
他暗自定下方策，如何应对这位不省心的顶头上司，以及来年立足发展的盘算。
至少，自己这百户之位乃皇帝明旨钦封，只要不犯叛逆大罪，轻易无人能革去。
至少，这第三百户所占地最广，抵得上其他百户所的三倍有余，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和人手，经营得当，便是他在栖霞城安身立命的根基。
而捞钱，他擅长啊！
至少，脚下这栋五层楼宇，宏伟庄严，冠绝全城，而千户所也不过才四层。
过完年，给这栋楼，取个响亮名字，再搬到同知大人那间风水绝佳、轩敞明亮的大堂室里。
届时，就可透过那最上等的琉璃窗俯瞰整个江都县，不，是俯瞰整个栖霞城！
想到此处，他嘴角微扬。
此时约莫刚过申时，天光正好，湖风徐来。
洞庭水阔天清，湖心群岛的轮廓于远方若隐若现。
不知何年何月，可以踏足其上，看看那口传说的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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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陆长歌与漱玉在五楼环廊共饮，一起过了这古楚大地的小年。
酒，是龙涎酿。
大战之后，项礼失踪，次日打扫战场，找到时已然半身焦黑。
陆长歌得知后，心中为这位同僚默哀了片刻，然后毫不客气的打开了这位同僚的房间。
他从床底下搜出了两箱酒，可惜打开了的那箱只剩下了八支。
倒是金家祖宗有灵，不仅金展鹏大难不死，战后升了总旗，连处于战圈范围内的金家老三一家，竟也奇迹般安然无恙。
无月有星的夜空下，两人断断续续说着战后的这些事。
陆长歌心底对漱玉的身份有几分存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无论漱玉师承何处，所为何来，至少这年轻道士心地善良，且一路真心襄助自己。
该说之时，他自会明言。
子夜时分，漱玉辞行。
漫天星斗之下，漱玉自环廊上一步踏出，身形如羽，飘然滑落，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西方夜色之中。
陆长歌莞尔，什么劳什子阴神境，不还是不会飞。
腊月二十五。
陆长歌于五楼议事厅召夏修武与朱俊密谈。
夏修武将负责详查江都县所辖一县九镇的江湖势力，涵盖武馆、镖行、三教九流。
朱俊则负责调查整个县域范围内，所有成规模的商业组织。
至于何为成规模，陆长歌定义为粗略估计年利两千两以上。
腊月二十六。
大战后幸存的原第三百户所总旗、小旗、镇卫们，第一次回到他们曾经的驻地。
众人花了半天时间，收拾了各自的重要物件，和陆长歌略作寒暄便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