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皇城西南角。
晨光熹微,鹞鹰自云端俯冲而下。
它黑白相间的翅羽扇动间,激起飞雪,露出殿宇明黄璀璨的顶瓦,双爪方稳稳落定。
“唳---!”
一声嘹亮尖锐的鸣叫响彻云霄。
“赵畅!是三妹回来了!”一位身着赭红锦袍的小旗望着屋顶方向,对身旁同僚笑道,“快上去瞧瞧!定是同知大人有消息传回!”
这只唤作“三妹”的鹞鹰远涉万里带回的两份奏折,经镇邪司指挥使及宫内数位宦官之手,最终呈递至西暖阁的御案之上。
午时刚过,通政司又送来四份奏折。值勤太监将它们与早间那份叠放一处,单独置于御案正中。
到半下午,一身玄色常服的昭永皇帝在老太监的随侍下步入西暖阁。
皇帝年近花甲,面上却无甚褶皱,依旧如同壮年,只是此刻神色阴沉,宛若积云。
他落座龙椅,瞥了一眼案上奏本,抬眼看向身旁的老太监:
“大伴,司礼监都看过了?说说看。”
“回禀陛下,司礼监认为:杜同知辜负圣恩,差事办砸,当严惩以儆效尤;冷千户、赵千户及以下镇邪司人等血战不退,死伤甚重,宜予恩赏抚慰;
栖霞城太守张诚、镇邪司千户马霖、城卫司将军李成材实已谋逆,应发海捕文书,并查抄其九族,以正国法、安天下……”
“好啦,大伴,”皇帝抬手打断老太监官样奏报般的言辞,“没有外人,你就与朕说说你的想法。”
“万岁爷,奴婢以为,还是早作防备为上。”
“内阁也是这意思?”
“内阁诸位大人只见到了栖霞受灾三县及云梦刺史府的奏报,并不知镇邪司这两份。
但他们亦觉云梦或生变故,阁老们意欲将刺史大人调回朝中,并将洞庭周边七大城三主官尽数更换。”
“哼!刺史,州牧……韩天佑大抵是忘了三十年前高中进士时的本心了!”皇帝语带讥诮,闭目沉思片刻,方做决断,
“南岸四大城三主官尽数更换,北岸三大城暂且不动。至于韩天佑…先忍忍吧。若他真有异心,朕恐云梦州军已成其私兵,反易激起大变,当此之时,求稳为上。”
“遵旨!那镇邪司这边…”
“你刚才说有两份奏折,另一份是何人所上?可是宛儿那丫头的?”
“回万岁爷,并非冷千户,是一名小旗官!他主持了蛟龙夜袭之后的安民事宜,杜同知便命他亲笔写了份折子呈奏。”
老太监边说边躬身抽出最底下那份奏折,展开置于皇帝面前。
“呵呵,有趣。”皇帝览毕,嘴角微扬,“这就是我镇邪司的小旗?区区八品,竟敢‘直面蛟龙’,还写得绘声绘色,真当朝堂诸公皆是傻子不成?”
“那…是否将其官职革除,以示惩戒?”
“大伴啊,你又在朕面前装糊涂了?”皇帝轻叹一声,“升他的官!明旨擢升!总旗不显朕的隆恩,千户他修为太低,真给了估计当夜就被人割了脑袋,就赏他个百户吧!
终究是他带人救民于水火,替杜靖这蠢材,也替朕挽回些许民心。邸报之上,专文提及此事。”
“遵旨!万岁爷,另有一事,”老太监又翻开最上那份奏折,“杜同知奏请,让冷千户就任栖霞城千户之职,一面养伤,一面主持追查蛟龙蛋的后续事宜。且冷千户已附署赞同,并在折尾用了印。”
“宛儿那丫头心高气傲,未曾受过挫折,定是想留下争口气。”皇帝了然,点头道,“既如此,就让她驻留栖霞,负责追查蛟龙蛋前后真相吧。
虽说如今那里凶险倍增,可这洛京也未必安稳。你再从镇邪司调派两名四品过去吧!”
待老太监抱着折子离去,已是掌灯时分。
皇帝斜倚龙椅,目光望向东南,目露寒光:
“到底是谁,毁了蛟龙蛋?那是朕的蛟龙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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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城,镇邪司第三百户所。
陆长歌带着手下十余名镇卫,守着这偌大的百户所,转眼已是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