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半眯着眼睛,仰望着惨淡的日头。
冬日的寒意虽未透骨,但那微弱的阳光落在身上,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冷。
他如今武道已然入品,躯体并不畏寒,可心底那股凛冽的寒意,却始终难以驱散。
听完陈二牛的问题,陆长歌便随意道:
“你叫那两个帮闲去酒楼弄点热饮子过来先,钱记账上!”
等身周再无他人,他才拍了拍陈二牛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牛啊,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否则,你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
“这跟破案有啥关系?”陈二牛一脸茫然,随即又咧开嘴笑道,“我当然跟定头儿你啦!还要做头儿大舅哥呢!
你就快告诉我这案子到底能不能破?要是破了案,少说也能领一个月俸禄的赏钱吧!”
“案子压根儿破不了,就算能破,咱也不能破。”陆长歌压低嗓音,嘴角噙着一丝笑,“这钱么,眼下咱们攥着钦差大人的手令,法子有的是,怎么也比赏银多,放心!”
“为什么不能破案?”陈二牛拧紧眉头,一头雾水。
“你这脑袋瓜子哟!”陆长歌无奈地摇头,“还不明白?那帮人能为了劫走周家父子,都敢夜袭咱们百户所!
许百户可是实打实的五品高手,在自家地盘上尚且让人砍得生死未卜,咱们算什么?要是真查出了点蛛丝马迹,还不被人随手就砍了?”
陈二牛眉头紧锁,苦思半刻,猛地一拍脑门,张大嘴巴环顾四周,连忙又压低声音道:
“俺懂了,头儿!俺奶从小就教俺,箭射出头鸟!头儿,你真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接着又担心地问道:“可上面不是说限一个月破案吗?到时破不了,不会挨罚吗?”
“一个月后再说!”陆长歌语气轻松,“能罚咱们什么?至多暂时撸了这小旗官衔头。
钦差们迟早要走的,而咱们可是秦总旗,陈百户的嫡系人马,随随便便就官复原职。而且,法不责众,我敢打赌八个总旗谁都查不出啥的。”
“你是说总旗们都和你一样想的?”陈二牛牛目大睁,一脸不可置信。
“对的,他们也怕啊!百户大人伤成那样,在真凶伏法,明正典刑,千刀万剐之前,谁会傻到去搏命?
咱呢搞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就是,阵仗一定要大。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很努力,很用心,只是能力有限,方向不对!懂了没?”
“好像…明白些了。那头儿说的弄钱是咋个弄法?”陈二牛眨巴着眼问。
“嗯哼,咱们这般卖力办差,劳心劳神,要点辛苦费不是天经地义?钦差大人既然给了手令下来,我们就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威名,知道朝廷的神圣。”
“头儿,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护好我周全就行。喏,热饮子送来了,去端过来。”
日影西斜时,派出的人手陆续返回。
陆长歌坐在广场椅子上,面前整齐列着四队人马。
一列是麾下九名镇卫;一列是他第七十五小旗原本统属的十名帮闲,朱俊被指为队长;另两列则是新招募的二十来个临时帮闲。
待人群齐整肃立,不再有杂乱声响,他才站起身,面向众人伸出右手四指,沉声开口:
“第一件,往后一个月,咱们的办案之地就定在此处!高强,带人去杂货铺商行置办些架凉棚、铺地铺床物什,速去速回!
“第二件,姚坤带队去对面望江酒楼,和老板说好每日送三餐过来,哦,是四餐,宵夜不能少。账都记镇邪司名下,让他们明日拿条子去百户所领银子!”
“第三件,王大力你领人回百户所,把给所有帮闲配发的腰刀、捆绳统统领出来!”
“第四件,等棚子搭好,大伙吃饱喝足,今晚抓紧养足精神!明日正式查案,绝不能辜负陛下期许,不能辜负钦差大人的重托!都听明白了?”
他四根手指全部弯下,和拇指握成拳头。
场上轰然响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