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分身自是不难。”
柳墨取下腰间的小算盘,旁若无人地拨算着,“可若是要我与坐拥半个北狄天下的北狄之主开战,胜负暂且不论。光是四个天人战于紫禁城,这耗费无数人心血建成的五百年古城,怕是要毁于一旦。”
“你是第一个看出我来历的人,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杀你。”
周南灼语气随意。
她到底是女子,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便是说起狠话来,也不至于凶相毕露。
但柳墨知道,眼前这位女子绝对不是所谓的“花瓶”。
毕竟,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一出手,就能将人心窝子掏碎。
“真要说起来,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在金陵,那是我的分身。”
柳墨侧了侧身,不想将胸膛暴露给对方。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当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本体还是分身。”
“放心,我怎么说也不算是个嗜杀之人,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
周南灼对柳墨的退避给逗笑了,“不过还得感谢一下你那个分身,若是没那金蝉脱壳蛊,那个登徒子估计都撑不到龙虎丹续命。”
“他就是你的底线?”
柳墨神色怪异。
“别在我这里装傻充愣,你在他身上的图谋,比我多得多。”
周南灼冷笑,“术士真恶心,狠起来,连自己的分身都耍。”
柳墨不说话,依旧拨动着算盘。
“道理说不通。”
周南灼摇头,并没有被柳墨的说辞敷衍过去,“二先生想利用亚圣笏板牵制我,并非她失策,实是无人助力,她独木难支。我之所以还留在后宫,无非是想看东宫的火烧到什么时候你才会出手。”
“但你没有这么做。”
周南灼并不知道柳墨拨弄算盘是在盘算何事,但看那不断变幻的算珠却是进多出少。
“我以前以为,你对我假扮王妃一事视若无睹,还利用天机秘术替我遮掩气机,以防被那老阉人察觉,无非是想把我这个北狄细作放在眼下,好随时做出干涉。”
周南灼摇头,“可直到昨晚,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并非想阻止我,而是想我达成目的。”
“我是北狄人,扶植一个五百年前的大周皇室,自是唯恐大周天下不乱,可你身为钦天监术士,女帝心腹,却纵容此事发生,这说不通。”
周南灼注意观察着柳墨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楚地三兄妹自是有些手段,却还够不上你的位格。所以你的冷眼旁观,自是另有目的。”
“这世上有三种谋略,一曰谋己,二曰谋国,三曰为天下谋。”
柳墨拨弄算盘的手戛然而止,“有人谋己,有人谋国,有人为天下谋。”
这位神秘莫测的术士罕见露出笑容,“若是有人所行之事暗合他人之意,那为何还要阻止?”
“你将赵素蒙在鼓里,扶植叛党,这便对得起你所谓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周南灼的语气依旧镇定,但她微微攥紧的粉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若陛下只是一位贪恋权势的帝王,那我的所作所为自是乱臣贼子,可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有肩挑天下苍生之志。”
柳墨缓缓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自认为契合陛下的志向,也相信能得到陛下的谅解。”
周南灼注视着柳墨,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是驻守在边塞苦寒之地,视北狄人为仇寇的拓北王。
彼时,与其达成交易时,周南灼也曾问过那“小人屠”类似的话,得到的答复也类似。
“在离开大周前,你不打算去见见那人?”
柳墨罕见说起私事,“屠魔令可非同小可,江湖人谁不眼红,你这一去,恐是与他无缘了。”
“有缘无缘,也由不得你说的算,别以为懂点术法,会看些星象就以为事事能如你所料了……”
周南灼负气离开。
“知道被算计了也不见得动怒,一提到那人却反而沉不住气,这天下大势有时竟还比不上儿女情长,真是稀奇……”
监正柳墨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