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日为观天机开启天眼,虽事后双目染血,却实打实瞧出了夏仁的不凡。
这位九公子身上,不仅有武道宗师的武道气运,更萦绕着儒家的浩然正气。
放眼天下,能同时兼具两家气运的人,说是凤毛麟角也毫不为过。
王疏漪下山已有一载,江湖路走得不算慢,也有意无意偶遇过不少奇人异士,却始终没找到那个能让她主动开口问出太上忘情的人。
若不是今日夏仁先问了她有何所求,她又联想到张灵远所说的夏仁的不凡,也就不会心存侥幸,动用宗门秘法,将这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说出口。
“九百九十九……”
王疏漪低声默念着一个数字,回头望向双目放空,神情恍惚,好似陷入梦中的夏仁,无奈止步。
她心里清楚,已经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
王疏漪抬手抽出腰间拂尘,对着夏仁拱手行礼,语气平静却周全:“忘情道最看重心境,疏漪自然不会因公子无法解开这谜题而心生怨恨,却怕日后修行时,此事化作心魔滋扰,坏了心境,对公子纠缠不清。”
“公子的二品修为已是登峰造极,便是疏漪窥得洞玄境,自忖也伤不到公子。不如今日就将这桩因果了结,省得日后纠缠不清。”
她早做好了夏仁回答不上来的打算。
若是换做刘域、罗铖那般人物,或许抵挡不住她的拂尘,可眼前这位堪称“世间最强二品”的存在,自然无需她顾虑。
王疏漪俯首等待回应,可片刻过去,身前却毫无动静。
她心头疑惑,正欲抬头查看,一道身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指尖一挑,竟将她面上的薄纱揭了去!
王疏漪心头巨震,下意识往后急退,定睛再看时,才发现竟是方才还恍惚失神的夏仁。
他不知何时已回过神来,双目清明,正把玩着那方沾了淡淡唇脂的面纱,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昔有先贤言,世俗之情会束缚人的精神,使人陷入‘有待’之困。而‘太上者’,当达到物我两忘、哀乐不入的境界。”
夏仁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从容,“所谓忘情,其态度是不滞于情、不役于情;其本质,是以公心代私心,以天道观人情。”
王疏漪本想挥动拂尘,阻止他这轻佻之举,可听到这几句话,心神却瞬间被勾住,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渐渐变得痴迷。
这短短几句,竟比她苦修多年悟得的道理还要透彻。
“那敢问公子,如何才能做到不滞于男女之情、不役于此情?”
王疏漪猛地回过神,急切追问。
单看夏仁方才这两句见地,就足以证明,她今日没有问错人。
“未有情,又如何谈‘不滞于情’?”
夏仁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抛出了一个反问。
王疏漪闻言一怔,随即凝神静思,眉头微蹙。
夏仁往前踏出一步,将那方还带着浅浅唇印的面纱递了回去,语气温和:“若疏漪仙子日后能遇上一人,任由他予你摘纱、予你还纱,再慢慢体悟其中的情感起伏,或许便能得‘忘情’真意。”
王疏漪怔怔地接过面纱,指尖触到那因手握过而温热的布料,愣了半晌,才俯身深深一拜:“谢公子点拨。”
只是……又如何才能寻到这样一个人呢?
她抬眼看向眼前白衣剑客的面庞,这话已到了嘴边,却终究没能问出口,只是默默拿起面纱,绕着耳郭重新戴好。
指尖不经意触到耳垂时,竟觉一片微热。
“公子此去天人山,若有机会,当见一见秦师妹。”
王疏漪压下心头一闪而逝的悸动,抬眸看向面露疑惑的夏仁,补充道,“依我拙见,师妹她……并非真正的忘情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