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天人山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曾留下不少预言和告诫。”
洪祥蹲在地上,随手捡了根枯枝在地上画着圈,声音慢悠悠的,“虽说我等都不相信有人能未卜先知,但忌惮那人陆地神仙的手段,心里总是存了几分小心。”
“关于华蓉与吴涯二人,那人直言若想成就剑仙,二人此生不得再相见,若是相见,便只有一人得证大道。”
六十年前天人山上的秘辛,江湖上还活着且敢开口言说的,怕是也只有这位十大宗师里最特立独行的洪祥了。
“你可还记得,别君山上,华蓉在出剑前,曾问你,她与吴涯是否可成就剑仙?”
老叫花子看着夏仁,那笑容,让夏仁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你是如何作答?”
“我当时出于对前辈的敬意,说二人龙风之姿,他日必将举剑飞升。”
夏仁摇头,嘴角泛起苦涩,“我怎会知晓这一问题还有六十年前的缘故。”
“你前后言语不搭,让这二人六十年不得相见,她心里有怨气,自然出剑狠戾。”
老叫花子留意着夏仁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这哪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我怎会知晓六十年前的事。”
夏仁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有,老前辈,别试探我了,若我真是当年那人,怎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
“或许是你忘了,也说不准。”
老叫花子眯着眼,“听闻,上古有成就陆地神仙者,可尸解投胎,重修道果,这般身负大气运者,往往禀赋远超常人,便是引动仙剑也不在话下。”
“若我是纯阳山,天人山那群牛鼻子,你这般怀疑,倒还有些根据。”
夏仁仍旧摇头,什么尸解投胎,什么预知未来,都太过匪夷所思。
洪祥见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底的探究淡了几分,便不再多问,只是转头望向天穹。
那里两道剑光仍在交织,每一道剑气落下都如天罚般震得山体轻颤,他不禁扼腕摇头:“你也别记恨华蓉针对你,她这辈子,实在太苦了。”
“她与吴涯,本该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老叫花子的声音软了些,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吴涯那老小子是块木头,我们这些人都瞧得出华蓉的心思,就他只当华蓉是把他当‘磨剑石’,才日日与他切磋、形影不离。”
夏仁和老杨听着,眼里都闪过一丝动容。
“天人山一战后,两人各自回了宗门,将天人山上的见闻说与了门派长辈。”
洪祥继续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现在可不是上古陆地神仙频出的年代,宗门能不能出一位天人,是关乎兴衰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于是两大剑宗便心照不宣地将他们留在宗门。怕二人相见应证了‘只有一人成就剑仙’的谶言。”
洪祥顿了顿,“吴涯那老小子,年轻时也算个读书人,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西山给他安排婚事,他便乖乖结亲;让他延续香火,他便照做。”
“当时东林还特意把他成婚的消息传给了华蓉,就是想让她彻底心死。”
老叫花子自言自语,“如今吴涯虽是孤家寡人,好歹还有后人在;可华蓉呢?终生未嫁,头发倒比他先白了大半。”
风吹过孤峰,带着远处剑气的余威,夏仁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原来那两位剑魁之间,不只是剑仙之争,还有这样一段被宗门、被预言碾碎的过往。
方才华蓉剑中的狠戾,吴涯沉默里的坚定,此刻想来,竟都添了几分让人心酸的底色。
“结束了。”
今天的落日似乎总带着一丝眷恋。
仙剑冢前,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的中年人,抱着一位满头白发的妇人,在余晖中,影子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