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吴潜指着山下的手不住发抖,分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震惊更甚。
半山腰处,他那位吴氏一脉的小师弟确实拔剑了,可剑刚出鞘,却连一道剑气都没胆量挥出,便颓然收剑退到了一旁。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念头,几乎在所有守山的西山剑徒脑海中翻涌。
他们想不明白,面对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外来剑客,昔日里个个心高气傲、天资拔萃的同门,为何会连拔剑挥剑的勇气都没有。
西山的剑徒们相互间隔着一百级台阶。
每当前方的人被黑衣剑客越过时,后方的人总会心头泛起不解,甚至有人怒其不争,想要开口呵骂。
但因那黑衣剑客来势极快,那些想问责的人便默契地收敛了情绪,将手抵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他们可不想重蹈前人覆辙,连剑都拔不出,还谈什么是西山的剑客?
然而,当黑衣人路过他们身旁,用那双墨黑如渊的眼睛余光扫向他们时,他们又都瞬间明白了。
那对墨瞳仿佛在询问“是否出剑”,略微停滞的脚步,也分明给了他们出手的机会。
可终究没有人真的动手,即便有人拔了剑,也没有勇气将剑挥下。
于是,诡异的循环不断上演:前者不敢拔剑,后者疑惑不解;等后者成了前者,再后来者成了后者,这股沉默中的异样便在亲身体验中得到了解答。
前者不会去解释后者的困惑,因为后者总会亲身经历。
比起费尽口舌去解释,让他们直面这股直观的压迫感,或许更有说服力。
……
吴潜不再预测了。
因为那人已经朝着他这边走来。
“韩去病,你退后。这个人,是我的。”
吴潜的剑虽然在剑鞘里,但却是在颤。
“好。”
韩去病应声退开半步,没有丝毫犹豫。
这实在出人意料。
以韩去病剑痴的性子,遇上这般敌手,本该迫不及待地拔剑才对。
可他居然一点拔剑的冲动都没有,甚至将敌手慷慨地让了出去。
换做往日,吴潜定会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可眼下他已无暇他顾。
黑衣剑客已经出现在他面前,那对墨瞳正与他的视线相撞。
漆黑,冰冷,像是深渊。
深渊之下有风。
风里藏着剑。
这是吴潜对上那对眸子后,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感知。
这绝非散漫时的无端联想,而是武道感知的具象化。
武道修行到一定境界,每个人身上都会形成独特的“势”,那是自身境界的映射,是杀气与真气交织的产物,剑修身上更会裹挟着剑气。
但这种“势”通常只在顶尖强者身上显现,平日收敛时无从感知,唯有主动外放才会显露。
“咕噜。”
吴潜狠狠咽了口唾沫。
望着眼前的黑衣剑客,他忽然想到了两样事物:
一是年少时,山下那块萦绕着剑意的剑石;二是曾经跟随吴青锋师兄,见到的正在练剑的西山掌教吴涯。
于大多数弟子而言,这黑衣剑客身上的“势”,是剑石的十倍;于吴潜而言,对方却像是显露了十分之一锋芒的西山掌教。
但无论哪一种,都足够骇人。
难怪会有人拔不出剑。
也难怪有人拔剑后,连一道剑气都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