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了没?”
青衫剑客思忖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少女轻轻摇头,随即施施然落座,正坐在青衫人的对面。
即便身处角落,她也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海棠,引得周遭不少人侧目打量。
“老陈,再来一碗面。”
青衫人扬声喊道。
老陈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少女面前。
少女望着碗里的金丝面,眉尖微蹙,带着几分不悦,“若是怕我纠缠,大可直说,不必用吃食来堵我的嘴。”
“你多心了。”
青衫人无奈抬眼,“你来为我送行,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岁棠听着有理,便抽出竹筷,夹起一缕面送入口中。
柔韧的面条混着鲜美的汤汁滑入喉间,她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梢。
“宇文家应该是偃旗息鼓了,剑池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夏仁提及了正事,“那天老爷子独独会面了岳归砚,事后你们岁家就不再招收弟子了,可是朝廷的意思?”
“是,也不是。”
岁棠对夏仁没有隐瞒,“爷爷踏入一品极境,朝廷自然抛出了橄榄枝,不但保留了宗师尊位,还邀他北上燕京,说是要商议将武学传于北疆将士的事。”
“这不是老爷子平生夙愿吗?”
夏仁并不意外,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倒是桩好事。”
“换作从前,爷爷或许会应下,但如今不同了。”
岁棠轻声解释,“自踏入极境,爷爷看淡了许多事,也明白他的拳法门槛太高,寻常人根本学不来。”
“可朝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位陆地神仙就这么无拘无束地偏安一隅吧。”
夏仁指尖轻叩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通透。
“是啊,我也不知道岳姐姐跟爷爷说了些什么,反正爷爷答应了北上燕京,就等着京都的传讯。”
岁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低落,“爷爷说要趁现在还在泗水城的这段日子好好传我拳法。”
“以你的悟性和天赋,再加上老爷子亲传,继承家学绝对板上钉钉。”
夏仁温言宽慰,“日后再慢慢精进,说不定将来宗师榜上的天下前十,还能再添一位女子宗师呢。”
“爷爷说了,要是我学不会,就让我去找你,让你接着教我。”
岁棠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还说,你要是不答应,等你日后到了燕京,他自有法子让你好看。”
她盯着夏仁,眼神里满是探究,“你真的三天就学会了?”
那模样,活像在看什么怪物。
“哪能啊,不至于不至于。”
夏仁连忙摆手,“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真想悟透其中精髓,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成。”
开玩笑,陆地神仙的拳法,哪能是三天就能轻易参透的。
“那也比我强多了。”
岁棠轻轻叹了口气,“难怪爷爷那天教完我后说,若你不是那般的身份,他还真想让你入我岁家,承袭他的衣钵呢。”
她说完,顿觉有些脸红,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这可是爷爷说的,不是我的意思。”
“原来老爷子在私底下这么欣赏我。”
夏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忽然往前凑了凑,目光直直望着少女的眼睛,“那你的意思呢?”
“你再这般撩拨,这次不用劳烦你,我自会让你好看。”
岁棠瞪了他一眼,脸颊泛起薄红,语气里带着几分气鼓鼓的嗔怪。
“老毛病,老毛病了。”
夏仁讪讪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女子娇俏模样,总忍不住想逗弄几句。
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时兴起,却偏偏容易撩动人心弦。
偏生他又是个只懂撩拨、不肯负责的性子,也难怪在江湖上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对了,老爷子何时能见我?我还有事要问他。”
夏仁正了神色,他这次去而复返,别君山上的事占了不小分量。
这些天苦思冥想,总觉得岁老爷子对他有所隐瞒,此番他帮了岁家大忙,依老爷子的性子,该不会拒绝才是。
“爷爷原本是要见你的,可那天跟岳姐姐密谈后,就断了这个念头。”
岁棠解释道,她今日来送行,确实也有这桩缘故。
“那个女人……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了?总跟我过不去!”
夏仁气得牙痒痒,可话音刚落,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瞪大眼睛追问,“你叫她什么?”
“岳姐姐啊,有什么不对吗?”
岁棠觉得夏仁急眼的模样颇为有趣,笑着解释,“我们二人一见如故,她跟我说了许多修行上的心得,又比我虚长两岁,我称她一声姐姐,不是很正常?”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些不该说的?”
夏仁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她说你不是什么好人,先前在金陵时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红颜知己能排好几队,被休了也是活该。”
岁棠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数着岳归砚说过的那些红颜知己的名讳。
“她还说,若有机会,定要堂堂正正跟你拔刀一战,让你为从前的行径道歉。”
岁棠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夏仁的神色,“你到底跟岳姐姐有什么过节?我看她那天说完,气得胸膛起伏不止呢。”
说着,岁棠下意识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莫名轻叹了口气。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夏仁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右手,虚虚握了握。
不得不说,岳归砚的那对确实很有料。
……
“噌!”
一声脆响,一柄刀猛地插在桌上,离夏仁摊开的手掌不过寸许。
其实并非“差一点”,而是夏仁武道感知敏锐,提前缩了半分,不然此刻手掌怕是已被洞穿。
“你有毛病?”
夏仁猛地收回手,怒视双眼喷火、仿佛要杀人的岳归砚。
他实在想不通,不过是吃个面的功夫,怎么女人全找上门来了。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岳归砚冷冷丢下一句,径直坐到岁棠让开的位置上,双臂下意识抱在胸前。
那鼓鼓囊囊的弧度本就惹眼,这般动作更显丰腴,任凭她怎么调整手臂姿势,或是平展或是交叉,都掩不住那份过人的天赋。
末了她索性恼了,索性放下手臂,就那么直勾勾地怒视着夏仁,眼底的火气几乎要烧出来。
“都是陈年旧事了,亏你还这般计较。”
夏仁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只过了一个月。”
岳归砚纠正,一字一顿,“还有,我跟你没有很熟,我计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你想怎样,给我来一刀?”
夏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等你恢复修为,我自然会找你要个说法。”
岳归砚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那你最好祈祷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夏仁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