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中央,日头毒辣得仿佛要将地面烤化。
一百名精壮汉子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被晒得油光发亮,汗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有人背着半人高的石锁做负重俯卧撑,臂膀上的青筋暴起如虬龙。
有人捉对厮杀,拳脚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招式狠戾,全无半分留手。
可即便所有人都拼尽全力,高台上那道身影依旧透着浓浓的不耐。
高台正中坐着个魁梧男人,身旁竖着一杆“宇文”大旗,玄色旗面绣着金线狼头,在热风里猎猎作响。
他假寐似地睁开眼,眸子里翻涌着暴戾的气息,双臂交叉背在身后,阴沉着脸走下石阶。
脚步声刚响,演武场上原本已筋疲力尽的众人像是被泼了桶冰水,瞬间绷紧了神经。
练拳的人把招式收得更紧,每一拳都砸得地面微微发颤,力求与木桩上贴着的拳谱图册分毫不差。
对练的人更是红了眼,汇聚了武道真气的拳掌直往对方命门招呼,仿佛刚才还并肩流汗的兄弟,转眼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下盘松散!”
魁梧男人走到一个撑地的汉子面前,抬脚就往他腰侧踹去,“练了三个月,连马步都站不稳,留着你何用?”
那汉子闷哼一声,石锁“哐当”落地,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咬着牙重新撑起。
“上肢无力!”
男人又转向一对对练的汉子,劈手夺过其中一人的拳头猛地往回一拧,“真气聚于肩而不发于拳,空有一身蛮力,跟村口的野狗撕咬有何区别?”
“让你们捉对厮杀,是让你们过家家?”
男人环视全场,黑髯随着怒喝微微颤动,九尺有余的身躯如铁塔般矗立,方圆脸膛上的横肉拧成一团。
“明日便是与‘尉迟’家的比斗,就凭你们这副软脚虾模样,是想让宇文家的脸丢尽吗?”
那瞪圆的眼珠子像两盏灯笼,透着雷公怒目的凶煞,吓得几个年轻汉子手忙脚乱,招式都走了形。
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肌肉撕裂般的酸痛,连日头都似被这股戾气逼得更毒了几分。
“宇文宗师,可是我等已经尽力了……”
不知是谁被训得心头火起,又或是实在撑不住这无休止的苛责,终于有人梗着脖子,在人群里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火星掉进了滚油里,瞬间让演武场的空气彻底凝固。
“尽力?”
绰号“雷公”的宇文泰,这位稳居宗师榜第十一的武道大宗师,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可笑的笑话,猛地仰头大笑起来。
那笑声不似人声,倒像山巅滚雷,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青石板都似在微微发颤。
他笑声骤止,抬脚往前走去。原本排列还算整齐的弟子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往两侧闪退,顷刻间便在他面前让出一条通路。
只剩下那个刚才出言叫屈的汉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连退开的力气都没了。
“你与人对战时,说一句‘尽力了’,对方的刀就能绕开你的脖子?”
宇文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缓缓握紧拳头,袖袍下真气翻涌,竟在拳周凝聚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罩。
“我这一拳,你且试试‘尽力’能否接得住!”
话音未落,拳头已如惊雷破空,带着呼啸的劲风直逼那汉子面门!
那汉子吓得瞳孔骤缩,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拳头在眼前放大。
可就在拳风即将触及他鼻尖的刹那,宇文泰的拳头骤然停住。
没有想象中的骨裂声,只有一股磅礴的气劲如潮水般炸开。
“轰隆——”
平地起惊雷!
百丈之外,那块刻着“宇文拳法甲天下”七个龙飞凤舞大字的小山般的花岗岩,竟应声炸响。
碎石飞溅中,一个深达数尺的拳印赫然出现在巨石中央,拳印边缘还蔓延着丝丝缕缕如雷击过般的焦黑纹路,触目惊心。
而那汉子,仅被拳风扫过,便觉五脏六腑都像被重锤碾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裤腿,浑身抖得像筛糠。
“这一拳,老夫六十年的功力凝于一瞬。”
宇文泰收回拳头,气罩散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所谓的‘尽力’,在这等力量面前,可有活路?”
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演武场每一个角落:“将此人从我宇文家除名,扔出府去。”
两个身形矫健的护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那个早已吓傻的汉子,飞速往演武场外拖去。
全程没有一人敢出声求情,连呼吸都放轻了。
日头下,那道魁梧的身影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只一个眼神,便让全场一百名精壮汉子噤若寒蝉。
“再练!”
宇文泰一声令下,带着雷霆之威。
演武场上九十九道身影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咬牙继续操练起来。
负重撑地的额头青筋暴起,捉对厮杀的拳脚愈发狠戾,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再触怒这位“雷公”宗师。
“净是些庸才!”
宇文泰负手立于场边,看着下方挥汗如雨的众人,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