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过分了哈,都吃了五遍粥了,还没够?”
夏仁将倾斜的木勺猛地插回粥桶,溅起的米汤在桶沿挂出白花花的痕迹。
“后生哟。”
老人把破碗往前一送,试图截住收回的木勺,皱纹堆挤的脸皱成苦瓜,“我底下有六岁稚童,上头还有八十老母。刚那几碗全给孤儿寡母送过去了。”
“老爷子,撒谎前好歹过过脑子!”
夏仁气得嘴角直抽。这老头少说也古稀耄耋之年了,还八十老母,六岁稚童。
况且,这老头重复吃粥也不避着人。
夏仁前脚给他打了一勺,他后脚就蹲到墙根去,三下五除二地将碗舔了个干净,转眼又钻回队伍里。
要不是眼下灾民数量还在可控范围,城里捐的米粮也尚充足,夏仁早想叫人把这满口胡柴的老头撵出去了。
“后生,你一个伙夫,这般小家气作甚,又不是吃你家大米!”
缺牙的老头见被拆穿,索性不再装了,手臂伸得笔直,将缺角的海碗朝天举着,摆出一副“你不给我就赖着不走”的架势。
“你才是伙夫!你全家都是伙夫!”
夏仁狠狠瞪老叫花子一眼,“还真就是我家的米,偏不给你吃!”
说罢,他抄起一米长的木勺舀了勺稠粥,绕过老叫花子就往后面送去。
老头哪肯罢休,端着碗就追,那只虽脏污却不见老茧疤痕的手死死跟着木勺。
两人一来一回,纠缠了好半天,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岳归砚站在一旁,本来还紧绷着脸憋着笑。
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木勺和破碗吸引,观望着一拉一扯的二人,墨眉越蹙越紧。
“老叫花子,别耽搁其他老百姓吃饭!”
原本侍立一旁护卫的神捕司千户李虎见状,只当自家大人厌恶老头纠缠,便上前几步,作势要赶走。
“去去去,老头子我今天还就跟这后生杠上了!”
寻常人见了膀大腰圆,又身穿一身官服,并且背负双刀的神捕司千户李虎,自是有多远躲多远。
可老叫花子不知是没瞧见带着血腥气的壮汉,还是根本就没感受到威胁。
右手拐杖一挥,竟直接将李虎的大手拨了回去。
同时,他左手也没闲着,捧着破碗就去撵夏仁盛粥的木勺。
“老头,听不懂人话是吧,再不识相,休怪老子不客气!”
李虎只觉自己一时大意,竟被三寸丁的老汉给打了回去,顿觉失了面子。
当下上前一步,大手探去,就要去擒那老汉胸前的衣襟,将其当作拎小鸡般扔出去。
“你也想跟老头子我抢粥吃?”
老叫花子跟夏仁周旋了好半天,本就烦躁。
又见李虎这个不长眼的,三番四次干预,也是有些上火。
右手拐杖一架,顶在李虎的大手上。
李虎只觉一股猛力袭来,整个人竟倒飞出去,落地时更是身形不稳,一屁股跌坐到了泥地里。
“老杂毛,敢耍你家爷爷,找死!”
李虎手掌拍地,如猛虎般鱼跃而起,背上双刀“锵”地出鞘,化作两道寒芒劈向老汉。
“哐当!”
金石交击之声震耳,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双刀李虎”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两柄大刀竟倒飞出去。
“还嫌不够丢人?”
岳归砚手持环首刀横立当场,冷冷瞥向呆立的李虎,“退回城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靠近。”
“是……是……”
李虎这才惊觉不对。
那老汉随手一拨便能让自己倒飞,怎会是普通叫花子?
若刚才那两刀真是对方硬接,恐怕断的就不是兵器而是手臂了。
他后怕地抹了把冷汗,踉跄着退向城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