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并非某家不信圣教的手段,只是……”
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神策军统领屠洪罕见地有些犯难,甚至不知该如何将嘴边的话说出。
其实,自打夏仁主动登门并亮明身份,他便已将对方视作可合作的对象,也信得过夏仁带来的情报与诚意。
只是夏仁的某些提议,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甚至可以说,那根本非人力所能及。
“屠统领对宗师了解多少?”
夏仁出了门,一行人跟他的身后。
“儒释道武上三品,可称宗师。”
屠洪与雷乾对视了一眼,见对方并未出言提醒,便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屠统领对武道宗师又了解多少?”
夏仁与众人驻足在外秦淮河畔,望着脚下翻涌的浊浪,似是闲聊般问道。
“昔年朝堂上曾有位‘威虎将军’,便是宗师境界,绰号‘万人敌’。”
屠洪虽为武道四品,且有二十多年南征北战的军旅生涯。
但要说传说中的武道至高境界,他确实没多少见识。
沙场从不是宗师的舞台——除非是国战,否则敌对双方都会默认不派宗师参战。
其一,修行至高深境界者往往惜命,不愿沾染过多杀伐之气。
其二,以武犯禁,向来是当权者的忌讳。
最重要的一点,若宗师参战,伤亡代价将成倍增加。
受限于现实因素与朝堂博弈,宗师几乎成了世人口中的传说——知其存在,却无人得见。
至于宗师的手段,坊间传说更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宗师能一剑开天,飞升仙界;也有人称宗师不过凡人之躯,连御剑飞行都是痴人说梦。
后者自然是世俗百姓见识有限,道家四品金丹境可御器飞天,儒家浩然之气能凭虚御风,唯有武夫四品境界稍显笨拙。
但前者,屠洪就属实不敢恭维了。
“万人敌?”
夏仁与老杨对视一眼,两人都未上过战场,对此似乎难有发言权。
“万人敌之说,自是夸张了。”
屠洪生怕因见识浅薄惹人笑话,连忙解释,“我大周向来以精兵强将为国策,选兵炼兵重‘精’不重‘多’。能在北疆立足的儿郎,个个都是能与妖蛮徒手搏杀的入品武夫。”
“就说某帐下这五百神策军,九成以上是锻体境,五位百夫长里,三人武道七品,二人六品。”
谈及自家麾下的神策军,屠洪语气带了几分自豪,“这五百人结阵,寻常四品武者根本无法突破,若是当日我等出城护送岳大人,想来那些贼人也不敢窥视。”
虽说神策军上一次大显神威是在平定南蛮之乱时,但最早的一批神策军,可是根正苗红的北疆军卒。
自建军以来,这支队伍从未因人情世故降低过入伍标准,始终保持着“三日一小练,五日一集训”的严苛训练,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如此看来,用‘万人敌’形容武道宗师,确实不妥。”
向来不干涉正事的老杨,此刻也罕见地开了口。
“还未请教老前辈名号。”
上次雷乾醉酒失言,以及朝堂上关于太平教的一些公论。
屠洪一听到二人的供奉身份,便猜出其定是武道宗师。
虽是四品与所谓的上三品只有一线之隔,可这一线哪是什么靠日积月累就可以跨过的槛。
像屠洪这般武将,早就知晓自己这辈子都难入那宗师之境。
是以,眼前这独臂老汉看似若不惊风,也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却足以让位高权重的神策军指挥使恭声一句“老前辈”。
这不是虚伪的客套,而是武夫对武道强者的尊重。
“屠将军折煞小老儿了。”
老杨笑呵呵地答道,“老头子姓杨,单名一个‘歧’字。因‘歧’与‘七’同音,教内便称我‘七供奉’。”
“杨歧……七供奉……”
屠洪喃喃念着,脑海中却搜不出多少关于这个名号的江湖传闻。
“这老头成名在二十年前,只是那个名号太久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