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未燃灯火,屋外雨云忽而散去,漏下一角月光。
噌——
大周第一女武夫、北镇抚使岳归砚手持吹毛断发的钢刀,目光森寒地将刀刃抵在某个登徒子脖颈处。
“大周龙雀?”
刀架在脖子上,那人却不见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人手中的三尺环首刀。
“你是何人?”
岳归砚冷声质问,寒潭般的眸中掠过一丝犹疑。
“如你所见,这间闺房原主的夫君。”
夏仁屈指弹在刀背上,发出清越的颤音。
“你便是那圣贤传人?”
岳归砚仍在试探,语气陡然厉起,“圣贤怎能传学于你这登徒子!”
“是不是圣贤传人我也不知,反正外界是这么传的。”
夏仁对于自己身上的虚衔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兴致,却唯独对后者的人品定论寸步不让,“倒是你们锦衣卫,从来不是按证据说话?怎会凭口污人清白。”
“能想出那般下流计策并践行的人,还需什么证据。”
一想到方才拔步床上的种种,岳归砚只觉此刻一刀砍下都不算冤假错案。
“所谓非常之事行非常手段,我若不如此,别说容你在此指控,怕是早已横死当场。”
夏仁忽觉眼前女子翻脸不认人的做派,倒与某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你既是儒家修士,方才大可与来犯者周旋,拖至援兵抵达,何须行此不光彩之事?”
岳归砚脸色阴晴不定,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症结。
若对方真是走投无路,她自不会刻意刁难,可眼前这人神态淡然,全然不似黔驴技穷之相。
“你说的,是这浩然之气?”
夏仁抬手拂过衣袂,一缕缕淡青色气息随之翻涌,却除了周身萦绕的清润感外,并无半分神异表现。
“你并非大儒?”
岳归砚眼中闪过诧异。
在京都时,她曾见过国子监修行有成的先生,那些人周身的浩然气虽不外露,却自带一股凛然威仪。
可眼前这人,虽确有浩然正气傍身,却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剑,却不知如何挥舞,显然无法真正将其化为己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书院大儒了?”
夏仁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叹。
这些门外汉,竟真把儒家境界当成了唾手可得的大白菜?
他身上的浩然气,本就不是如正统儒修那般,靠经年累月钻研圣人经典、涵养心性得来,更像是文脉馈赠的一场机缘。
这般借来的力量,又怎能与自身实打实修来的根基相提并论?
其实也怨不得旁人误解:他在文脉之争上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屡次沟通儒圣伟力,世人自然默认他必是一代大儒。
可只有夏仁自己清楚,如今的他,不过是初窥儒门灵韵的门外汉,真要抵达大儒那一步,还需万千契机堆砌,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过这浩然之气也并非全无用处:除了能帮他坐实儒家学子的身份,还能短暂压制囚龙钉。
夏仁曾尝试过一次。
冲破封印的时间很短,仅有三息。
可就是那恢复巅峰修为的一瞬,他胸中便腾起一股豪气,似能随手歼尽周遭来犯之敌。
但囚龙钉的反噬也同样可怖,那三息之后的经脉绞痛,至今想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夏仁确实另有破局手段,浩然正气也的确是他的依仗之一。
可这依仗就像藏在锦盒里的烈火,贸然动用的代价,远非他如今能轻易承受的。
于是,他才选择了方才瞒天过海的法子,当真不是为了占这冷峻女子的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