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呢!别的我不懂,但姐夫这射箭的本事,绝非寻常!”
苏灵婉自幼习武,拉弓射箭也算娴熟,但换作她,断难一箭射落天际翱翔的鹰隼。
那等膂力、那等准头,她只在神捕司缉拿朝廷要犯时,才见过这般出神入化的箭术。
“姐夫一定是习武之人,对不对!”
苏灵婉抱臂胸前,满脸得意地道出自己的推断,一副勘破真相的笃定模样。
“夫君,即便你习武也无妨,自古以来,文武双全皆是美谈。”
一旁的苏映溧轻声开口,作为妻子,她必须让夏仁知晓自己的心意。
她来这书房小院,并非为了刨根问底,只是想知道些实情,好让心里有底。
从前的她,从不会这般费心探寻夫君的经历。
毕竟二人成婚时,眼前的青衫书生,不过是位身世清白的乡下秀才。
常言道嫁鸡随鸡,即便对方是上门女婿,她也秉持世俗理念,与之相敬如宾。
可自打夏仁将东青帮帮主领进家门,帮她一解漕运受制的燃眉之急时,她便隐隐察觉,夫君绝非普通书生。
但见夏仁迟迟没有提及与那熊一般魁梧的武夫如何相识,她便体贴地按捺住追问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秘密,隐瞒未必是不信,或许是难以启齿。
这位对男女之情尚显懵懂的女子,眼界见识却远超同龄人。
可近来夏仁的种种表现,已越发超出她的认知,一种不安始终萦绕心头。
旁人只惊叹文弱书生褪去青衣襕衫、换上黑色劲装,驭马射雕的飒爽英姿。
却不知在那沙场幻境之外,看台之上,一笑起来有两抹浅浅梨涡的美貌女子从头到尾朱唇紧咬,脸色变幻了数次,一次比一次白。
明知皆是虚妄,她却全程悬着心,生怕那马背上的人有半分闪失。
尤其安南王世子心怀不轨,突施冷箭时,若不是表弟竭力劝阻,她险些冲下去终止比赛。
外人只道苏家赘婿一鸣惊人、名利双收,唯有她注意到考核结束时,安南王世子那阴鸷瘆人的目光。
她从不介怀夫君是否才高八斗、是否精通武道,只是担心其因声名太盛得罪权贵,招来无妄之灾。
……
人心隔肚皮。
苏映溧眉眼低垂的片刻功夫,心头已是千头万绪。
但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姐夫小时候家里穷,幸亏村里一位猎户叔公肯传授箭术,这才勉强学会些皮毛。”
“至于骑马,早年游学在外总不能全靠两条腿赶路。偶尔手头宽裕些,便会租马代步,一来二去也算熟稔了。”
“你说的那只鹰隼,功劳全在书院先生借给我的火桑神臂弓。单凭我这文弱书生的膂力,哪能射中那翱翔天际的海东青?”
青衫书生将所有反常表现都归结于外界助力:猎户的指点、游学的阅历、书院的神弓。
天真少女每次质疑,都被其以看似离奇却逻辑自洽的说辞轻巧化解。
苏映溧在一旁静静听着,竟也寻不出明显破绽。
怕言多必失,夏仁索性决定主动出击。
“娘子,说谎之人必定心慌难安,不信你摸我胸口。”
话锋一转的功夫,夏仁已轻轻握住苏映溧的柔荑,引着那只温润玉手贴向自己的胸膛。
掌心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滚烫的,像火一样。
“夫君,你……”
苏映溧只觉脸颊一阵发烫,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你们……真是不知羞!”
苏灵婉万没料到,一向相敬如宾的姐姐姐夫竟在自己面前做出这般亲昵举动,顿时慌了神,捂着脸转身跑开。
见此情景,夏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将这爱较真的小丫头支开了。
……
“夫君,灵婉走了,可以说一些我能听的真话吗?”
能在及笄之年接手金陵五姓七望之一苏家的家族产业,更在二十岁芳龄正式执掌门户,成为一家之主。
眼前这位有“金陵双璧”之雅号、才貌双绝的女子,到底不是轻易能糊弄的。
望着妻子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夏仁微微一怔,并没有装傻充愣揭过,只是展颜一笑:“好啊,你问,我答。”
“夫君……你入赘苏家,当真是心甘情愿?”
沉默良久,苏映溧站起身,背对着夏仁。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譬如青衫书生与书院那位姿容昳丽的女夫子似有旧识,两人见面时总少不了眼神交汇;
譬如随上门女婿来府的养马老汉,为何连东青帮帮主见了,都要低声讨好;
譬如眼前人分明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却锋芒内敛,隐而不发……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但到头来,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夜风吹起女子及腰的长发,散出好闻的花香味,窈窕背影立在星夜下,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矜持。
青衫书生站起身,长臂一伸将丽人轻轻揽入怀中。
“我行事向来随心,无人能勉强半分。”
天底下,又有谁能为难一位登临武道巅峰的宗师?
若非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