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书生将食盒打开,一碟色泽红润的烧肉,一盘清蒸鲳鱼,还有时令青菜。
也不管对面客人碗里唯一的荤腥是浇汤时放的一勺猪油,他抽出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头戴帷帽的客人吃着清汤寡水的面,青衫儒生大口朵颐着荤腥,独臂老头接过摊主递来的黄酒,自斟自饮。
这种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
半晌,帷帽客吃完了面,搁下筷子,用自带的手帕擦拭嘴角。
“不在苏家好好当你的上门女婿,出来抛头露面作甚?”
帷帽客的嗓音清清冷冷,过来给夏仁找酒水钱的摊主听得真切,那分明是个女子的声线。
“我出来给我家娘子送饭,不行?”
青衫书生不去看她,依旧大口吞咽,语气有些冲。
“老杨,他拎不清就算了,你也不晓得轻重?”
女人摘下帷帽,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头顶高高盘起发髻,由一只玉质莲花冠束着。
她瞥了眼被夏仁随手放在桌上的墨色长剑,随后又看向独臂的杨老头,眼神中带着质疑。
“二先生,小老儿现在就是苏家一个养马的马夫,家里姑爷发话了,咱也没办法不是?”
老杨有些无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火却烧到了自己,当真是无妄之灾。
竟称呼女子为先生?也是奇了。
收拾碗筷的面摊老板狐疑地往这边瞧。
要说这女子确实生的好看,比起苏氏布行的女东家都不遑多让。
女子一袭洁白儒衫,袖口绣着几缕淡雅兰草花纹,举手投足尽显礼仪风范。
乍一看,倒还真像是个清秀到有些过分的白净书生。
“我要去白鹿书院。”
夏仁吃完,将残羹冷炙收入食盒,仍不去看对面的女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做什么?”
“与你无关。”
问的生硬,回的疏离。
“再说一遍。”
“我要去白鹿书院。”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漆黑的眸子和淡青色的瞳仁撞在一起,互不相让。
“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自家人。”
老杨一早就发觉了情况不对,但又不知如何劝阻,只能适时在一旁打圆场。
“是谁先不好好回话的?”
被称女人撇头看向杨老头,黛眉微蹙。
“又是谁一上来就言语嘲讽的?”
夏仁不甘示弱,同样转过头来看向老杨。
两人之间,需要一个公平判罚的中间人。
“按小老儿的话来说,夏哥儿和二先生两位都不对。”
老杨能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也只能是各打五十大板,让两个火药味十足的人稍稍冷静片刻。
“小老儿知道二先生对夏哥儿做苏家上门女婿颇有不满,觉得是在自甘堕落,可夏哥儿也是没办法,身中那种古怪玩意儿,年纪轻轻就……”
老杨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一声。
“至于夏哥儿这边,小老儿猜的不错的话,应当是对二先生的作为不满,觉得二先生太过冷漠。”
杨老头是知道昨夜周南灼上门去找过夏仁的。
府上驻扎的影卫早在那千面妖女靠近苏府时就将消息通报给了他。
再联想到今早出门时,夏仁主动提及找到了松动囚龙钉的法子,杨老头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