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附近原本是风景区,基础设施建设本就完善。
更别提自从将这里选做新基地后,又大力搞了新的景观建设。
因而当众人乘坐摆渡车徐徐前行在绿荫景观道上时,苏轼赞不绝口,称之比苏堤好上太多。
“东坡先生,现代也有苏堤,而且还是旅游热门地。”一旁的老宋介绍道,“你这也算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了。”
苏轼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似是想起了当年出任徐州知州、杭州刺史的经历,但却没有顺着老宋的话提及此事,而是默默看着周遭的景色。
由于穿越者们活动范围有限,摆渡车并未跑的太远,而是从另一个方向绕道去了码头。
老雷找来最大的一艘游船,待众人落座后,将船行至水库中间,然后停机任由船只飘在水上。
苏轼闭眼感受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孙郎君此处果真世外桃源也。”
“这哪里算的上世外桃源,”孙泽笑着道,“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生活罢了。”
苏轼点了点头。
自跟随李格非家的李小娘子来到这里后,他便一直好奇的审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能看的出来,虽然孙郎君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神奇,但其实也并未有太多不可想象的东西。
那位给他检查治疗的何教授,不就是大宋的郎中吗?
刚刚乘坐过的摆渡车,其实是驴车的升级版。
脚下的游船,也不过是无需船夫的的铁甲船罢了。
尽管没看见其他普通人,可一番接触下来,这几位顾问、医院里的郎中大夫也只是普通人。
所以他相信孙郎君刚刚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寻常的事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苏轼才格外好奇。
孙郎君的世界到底是采用了何种新法,乃至于有如今这般美妙的光景?
在他看来,介甫相公的新法‘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
均输法、青苗法、农田水利法等施行到地方后有诸多弊端。
被各方官吏利用,成为盘剥普通百姓的工具,反倒加剧了负担。
以至于开封府百姓为逃避保甲,出现自断手腕现象。
因而苏轼对介甫相公的新法自是极力反对的。
等君实相公拜相后尽废新法,苏轼本以为大宋会天下太平、恢复如初。
但经过这些年出知各地,苏轼发现新法中还是有不少非常好的措施,比如说新免役法就要比之前的差役法好上太多。
可旧党上台后对人不对事,为反对而反对。
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所有新法一并废除,却又提不出任何替代办法,乃至于大宋朝政日益困顿。
于是他同样猛批君实相公等一干旧党。
结果自然是被两方都排挤。
想到这,苏轼肃然道:“孙郎君,怎么才能克服新法之弊,大宋如何才能如此处一般?”
起起伏伏的仕途、颠沛流离的外贬,他本不欲再掺杂任何新旧法之争。
只是在感受到孙郎君这里的世界后,苏轼那颗尘封的心又活跃起来。
他迫切希望能从孙郎君这得到答案,非为自己,而为大宋的黎民百姓。
他虽已年迈,但却也愿意为之奔走呼告。
听见苏轼的问话,老雷三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一旁的李清照却脸色一变。
苏翁这些年之所以颠沛流离,正是被新旧党所不容。
新党认为他保守固执,视为眼中钉,最终制造了“乌台诗案”,欲置其于死地。
旧党认为他为忘恩负义,是难以驾驭的异类,也极力贬谪于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托孙郎君的福,被官家调回京师荣养,怎么再旧事重提?
若是被官家得知,岂不又要再次贬黜地方?
以苏翁的年纪和身体,一旦被贬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
李清照侧过头,直给孙郎君使眼色,希望孙郎君能跳过这个要命的话题。
孙泽冲李小娘子点了点头,笑着道:“东坡先生,这你可考倒我了,我一个土木狗打灰还行,操持朝政就算了吧。”
老雷三人听到孙总的自嘲后,皆是暗暗一笑。
虽然孙总当初学的是土木专业,可自从接触穿越者后,时空开发搞的是有模有样。
帮宋仁宗、明太祖搞定了宝钞,激活、提升了经济活力,同时又给宋仁宗和明太祖制定不同的发展路线。
给汉中王刘备提供大量物资,稳定了人心、局面,又指点其放弃荆州大部,退守益州大本营安稳发育。
而宋哲宗赵煦这边也没落下,宝钞、食盐、布匹、火器、药物、物资全都尽可能的提供。
即便是暂时没怎么接受帮助的大唐,也给李承乾安排了任务:弄一批濒危乃至灭绝的动物到现代。
只有明末时空,目前还没过多插手,只提供了火器和物资,但这只是因为朱慈烺穿越的最晚。
三人都相信假以时日,孙总照样会给明末时空找到合适的发展路线。
更别提孙总还潜移默化的给各个时空弄去拼音、数学和医术,将来还打算推广物理和化学。
这哪里是不会操持朝政?
无非不是没有手把手指点穿越者们而已。
而之所以没这么做,并不是不行,而是孙总不想让穿越者们觉得被外力强硬干涉。
苏轼苦笑一声,他虽听不懂土木狗、打灰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孙郎君根本看不上当前官家的新法。
刚想继续开口求问,孙泽又接着道:
“不管新法也好,旧法也罢,最终目的是富民强国吧。”
“百姓碗里有粮,身上有衣,家中有余钱才算富吧?”
“而大宋法度有序,吏治清明,国库充盈,军备齐整,至少丢失百余年的燕云十六州要拿回来才算强吧?”
李清照心中直突兀。
这下糟糕了,孙郎君此话一出,苏翁怕是又会动心。
果然,苏轼闻言猛的站起身,苍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拱手行礼道:“孙郎君,不知如何才能富民强国呢?”
“东坡先生,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呗,”孙泽随口道,“你且安心养病,再活个一二十年,不就能看到了?别忘了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苏轼浑身一震,不是因为孙郎君随口念起他当年写的这首江城子词,而是已然明了孙郎君的意思,想富民强国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因而没有再继续多问新法的问题,而是与众人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