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泽颔首:“狄青没事了,再等一会就会苏醒过来。”
按照何教授给出的检测,狄青所谓的中毒其实是箭头沁染了粪水之类的,然后造成感染和高烧等症状。
放古代那就是药石无救,但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并不棘手。
比某些地方吃蘑菇中毒的处置还要更简单一些。
更别说在这之前狄青已经用过消炎药和抗生素。
而何教授的诊断结果,也从侧面验证了狄青遇袭很是仓促,至少不像是经过精心策划然后实施。
否则的话,袭击者应该不会只箭头沁染粪水之类的,而是会淬取植物毒汁等。
那样一来,即使狄青依旧很难当场死亡,但决计支撑不到现在。
孙泽看了一眼现场,让老雷守着医疗组,然后示意赵祯君臣到里间说话。
等众人进到里间,孙泽便开口问:“狄青遇袭有调查结果了吗?”
众人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范仲淹缓缓道:“孙大王,我亲自勘察过汉臣遇袭的经过,也审问过相关禁军,初步判定是西贼越境所为。”
孙泽拿出平板翻了翻地图,嗤笑一声:“你自己信吗?”
狄青遇袭的地点是在广信军(河北徐水县),正好是北宋与北辽的边境线上。
若是北辽的士兵化妆突袭倒还说的得去。
可此处距离西夏远着呢!
从地图上拉直线也得好几百公里,更别提北宋的路况了。
要真是西夏人干的,除非对方会飞。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西夏人为完成这次行动,早就处心积虑的筹备了很久。
可按赵祯君臣的说法,狄青此次打探北辽是否真有异动属于保密任务,西夏又是如何得知狄青的行程并能准确的抓住时机?
面对这一系列的疑问,赵祯君臣皆沉默不语。
韩琦左右看了一眼,开口道:“孙大王,我觉得狄提举遇袭定然是有人勾结西贼和北虏。”
孙泽摆了摆手道:“你有证据吗?”
韩琦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若没有人勾结将狄提举的行踪透露出去,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证据他自然是没有的。
但既然已经开口,韩琦干脆说起他的猜测分析。
就像他说的,狄青的行动是个秘密,如果不是知道其行踪并告知西贼和北虏,怎么可能恰好在狄青返回的时候动手?
而且对方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好!
因为官家让狄青速速返回,以便接任种世衡留下的仙器监提举一职。
选这个时候动手,狄青的警惕心是最低的。
对方唯一的错误就是低估了火器禁军的战斗力。
为了行动保密,狄青只带了一队二十人的火器禁军,但二十人的战斗力已经比的上一营禁军。
虽然最后因为寡不敌众,但狄青依旧在护卫下拼死逃脱。
而如果没有火器禁军,那狄青肯定是当场被害,说不定连尸首都会被销毁,来个查无对证。
综合这些条件,韩琦甚至能基本断定出卖狄青的大致范围。
首先这人能接触到专业对讲机,能够知道对讲机的传播距离,也能知道狄青秘密行动。
其次这人并不清楚毛瑟火器,或者说仅仅知道火器威力强,但却并不清楚真正有多强。
最后这人不愿意看到大宋的改变,说不定还因为目前的改变导致利益受损,所以才会借这次机会破坏现在的大好局面。
而一旦大宋因为狄青的事件与北虏和西贼起了龌龊,这人能够从中渔利。
听完韩琦的分析,众人面色各异,但却没人开口。
孙泽不置可否,随口道:“范处长,你觉得韩副处的说法如何?”
范仲淹一怔,先是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官家,然后才拱了拱手:
“回孙大王,我觉得稚圭说的有道理。”
他刚才之所以不敢先开口,主要是担心会自己的想法会给孙大王带来误导。
现在既然韩琦已经点破,那他便徐徐讲起他的想法。
范仲淹的判断和韩琦一样,这事肯定是内外勾结。
虽然那些山匪只留下残缺的尸首,但却有明显的西贼痕迹。
似乎是大摇大摆的宣告此事就是西贼人干的。
但无法解释的是西贼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为什么能做到?
此前西贼首领李匪去号称帝,朝廷派出大军征讨。
尽管连输两场大仗大大的丢了朝廷脸面,但其实西贼也不好过。
朝廷损失大,但底子厚,经得起消耗。
而西贼不过弹丸之地,如何能耗得过大宋?
况且自孙大王来后,官家和朝廷对于与西贼的战争已经做了根本性的改变。
轻易不再与西贼碰正面,而是采取坚壁清野,严格封锁输往西贼的各种物资。
西贼目前虽不能说是人困马乏、穷途末路,但再也不复几月前的嚣张模样。
甚至还有消息传出西贼打算找大宋谈和,看怎么能体面解决现在的战事。
这种情况下,西贼应该不至于再故意主动挑起争端。
比起西贼,范仲淹更相信狄青这次遇袭是朝堂内不想看到新政的人勾结一部分北虏上层做的。
他最近频繁接触北虏这次派来商议岁币换宝钞的使团。
北虏使团的主使南院宣徽使萧英以及早就驻在汴京的北虏使者团,都暗示他这次能不能谈成增加岁币无所谓。
只要答应宝钞可以不受限的购买那些奢侈物资即可。
而且对方还希望获得这些奢侈物资的专卖权。
大宋不能对北虏和西贼敞开卖这些物资,如果要卖只能经由他们的手才行。
为了表达诚意,萧英私下曾亲口告诉他,北虏高层并未动武的准备,只是想借势能多讹诈宝钞就多讹诈。
范仲淹自然不会萧英说什么就信什么,可结合狄青的勘察来看,北虏确实没有动武的计划。
而与萧英只想搞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虏使者团副使翰林学士刘六符。
范仲淹几次让人通报想与这位北虏的翰林学士面谈,可都被拒绝了。
而且刘六符明明是文臣,却表现的像是武将。
每次面见官家和他们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
不仅要求增加一倍的岁币额度,还提出了索要关南十县的无礼要求。
而且一幅答不答应无所谓,不答应那北虏迟早要灭掉大宋的架势。
这种态度让范仲淹很是疑惑,北虏为何会派这么一位人来出使?
直到上次孙大王过来点破后,他才恍然大悟。
北虏高层显然是分裂了!
南院宣徽使萧英代表的是那些耽于奢侈物资享乐,只想赚钱的传统贵族。
而翰林学士刘六符则代表的是北虏皇帝耶律宗真等新崛起的势力。
当前耶律宗真继位不过八年,前几年大权一直被皇太后萧耨斤把持。
好不容易囚禁了皇太后拿回权柄,耶律宗真自然得更进一步展示自己的威望才行。
而若是能够从大宋这里得手自然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