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堆场。
吕夷简等一干重臣早早的围在堆场中间,俱都沉默不语。
“彦国,你与北虏的出行使相熟吗?”晏殊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
这话若是别人问起有暗指富弼私通的嫌疑。
但富弼不仅是枢密使,更是富弼的岳父,由他来相问就没问题了。
富弼拱手道:“我上次出使北虏便是南院宣徽使萧英负责接待,此人颇为圆滑,对大宋态度很是暧昧,尤其昨晚更是主动找上门来。”
说罢,连忙将他与萧英交往的细节讲述给众人。
上次出使北虏时,萧英的表现与普通的接待使没什么不同。
有的时候表现的很和善,偶尔在谈判出现僵局时还会适当打圆场将场面的气氛稳定下来。
可有的时候却非常固执,尤其是涉及到北虏贵族利益时。
这些还算正常,毕竟接待使就是干这个活的。
但是昨晚萧英深夜派人送来名贴,富弼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谈的可能是增加岁币一事,或许是想从他这打听些消息之类的。
但等到相见后,谈话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萧英表示若是大宋有能力就答应增币,若是大宋觉得为难也可以不答应。
这让富弼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敢怠慢,想马上将这事上报。
可当时已经接近午夜,只得等着明天一早再禀报给官家。
但却扑空了,官家今天比平常更早去见孙大王。
“萧英为什么会这么说?”包拯有些好奇。
按理来说,身为北虏南院宣徽使以及这次使者团正使的萧英,应该极力为北虏争取利益才是。
怎么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来?
看似是两个选择,但其实真正的意思是暗示大宋不要答应增币。
这可太奇怪了!
莫非是故意使诈,让这次增币谈判落空,从而给北虏挑起纷争的借口?
韩琦想了想,开口道:“晏相公,边境有传来消息吗?”
假如北虏真想开战,就算没完成集结,肯定也应该有迹象。
晏殊摇摇头:“各处都没有传回异常消息,狄汉臣那边的详细回报同样没有提及北虏边境有任何集结。”
“这就奇怪了,北虏是想做什么?”韩琦诺诺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意见,不能直接答应北虏的增币要求。”
增币是不可能的,堂堂正朔上朝,哪里有异族一句话就赶着多上供的?
若不是现在条件不合适,他甚至都想要求停止岁币。
虽然他不愿意增加岁币,但可以按照孙大王的思路,给予对方大量的白酒等奢侈物。
那香水、化妆品、白酒等物,不仅能减少大宋真金白银的支出,更是让北虏高层贵族沉迷于享乐、腐化。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希文,老夫觉得此事还当慎重,”吕夷简没有回复韩琦,而是转头看向范仲淹。
这次北虏突然派使者团来谈判增加岁币,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但其实也正合之前官家与孙大王商定的用经济战拖垮北虏的计策。
就像孙大王说的,北虏想多拿一些宝钞,便是答应北虏又如何?
看似丢了脸面,但只要待新军编练成型,到时候所有的屈辱一样能加倍奉还。
而若是拒绝只答应多提供奢侈物,拂了北虏面子,反倒是打断了大宋安稳发展的局面,显得得不偿失。
“吕相公此言差矣,”欧阳修摇摇头,抢先道,“若是痛快答应,便会得寸进尺。”
范仲淹点点头,他和欧阳修有着同样的担忧。
蛮夷历来畏威不畏德!
北虏,契丹胡虏也,狼子野心根本喂不熟。
要是让北虏见大宋好欺,肯定会变本加厉。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过分要求来。
就在这时,众人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动静,知道定是官家与孙大王回来了,俱都屏气凝神。
等内侍押班张茂则撤去屏风,果然见到官家与孙大王,以及替孙大王打理后勤的雷部长。
“拜见官家、孙大王,见过雷部长。”众人上前一步行礼问好。
赵祯摆摆手,“朕已经将北虏使者团一事告知先生,这次……”
富弼上前两步直接道:“臣有一事要先告知官家和孙大王。”
说罢便将昨晚深夜与南院宣徽使萧英相见的细节讲述出来。
赵祯一怔,随即转头道:“先生,眼下该如何做?”
刚才他在先生那介绍那位萧英时,是按照之前打探到的资料。
可没曾想却出了这等奇怪变故。
孙泽开口问:“那萧英有没有说他的要求?”
富弼想了想,摇头道:“萧英没提,只说大宋愿意答应就答应,不愿意答应就算了。”
孙泽又看向一旁的范仲淹:“北虏在汴京的使者有没有私下找你聊过?”
范仲淹点点头:“昨日下午,那使者又来取走几箱白酒,然后说若是要发卖这些稀罕物件,他希望能够获得优先权。”
孙泽追问汴京的使者头目是不是姓萧,得到肯定答复后,大笑道:“看来北虏高层分裂了啊。”
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仅凭简单几句问话,孙大王是如何能判断北虏高层分裂的?
于是纷纷出言相问。
孙泽笑着给众人解释起来。
萧姓在北虏可是贵族,能够被外派的更是贵族里头面人物的代表和心腹。
现在一位正使给出了看似模棱两可、实则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
而另一位早就在汴京的使者头目则表示希望能够代理那些奢侈物的发卖权。
这两人要是没有串联才有鬼呢!
或许北虏的皇帝确实是想趁北宋与西夏打的不可开交,腾不开手时来要挟获取好处。
但北虏的高层贵族里,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想与北宋打仗。
而是想借着这次增加岁币的机会多弄点奢侈品,以便在北虏境内兜售赚取暴利。
因而才会话里话外暗示赵祯君臣选择不答应增加岁币。
打仗哪有做独家生意赚钱?
况且打仗是要死人的,功劳也是上上下下各方面都有,谁也不能独占。
而做生意的话,捞到利益的全是自己人的。
听完孙大王的分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孙大王,若是北虏使者狡诈,故意诱使我大宋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