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眉头一皱,正欲再言,黄蘅却已转向自己的女儿,神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霜月,你听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你带这位公子来这禁地的事情,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绝不能告诉你父亲!”
林霜月不明所以,只是看着母亲那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下意识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沈风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能告诉林震天?
黄蘅那句“他会替我承受这一切的”言犹在耳!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合理的推论在他心中疯狂成型——这地底的一切,这惨无人道的血池,这不知道做着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会遭天谴的禁地,幕后的主使者,分明就是那位道貌岸然、野心勃勃的落日山庄庄主,林震天!
亏他先前还以为林震天雄心壮志,观其所作所为算个英雄人物,哪知竟是如此人面兽心!
林霜月的母亲,与其说是他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用来承受这滔天罪孽的替罪羔羊!
他看着眼前这对凄惨的母女,又看了看那座依旧翻涌着无尽怨念的血池,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但沈风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
至少,不能当着林霜月的面问。
就在此时,黄蘅挣扎着从玉台上坐起,竟不顾自身的虚弱,对着沈风便要俯身下拜。
“公子大恩,黄蘅......没齿难忘!”
林霜月见状,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母亲,母女二人一同面向沈风,“扑通”一声,郑重其事地跪倒在地!
“先生救母之恩,霜月无以为报!从今往后,但凡先生有所驱使,霜月万死不辞!”
她的声音无比真诚,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已满是水雾,写满了感激与认真。
沈风见状,心中一叹,上前一步将二人扶起,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二位不必如此。我既受了霜月小姐的‘聚神丹’,出手相救本就是理所应当。”
他看向林霜月道:“令堂体内的邪气太过霸道,我已将其暂时镇压,但根源未除,需静养数日,再行驱除一次,方可彻底根治。”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消耗极大。
林霜月闻言,更是愧疚不已,连连点头:“好!我送先生回房歇息!”
沈风点点头,拜别了黄蘅,与林霜月一起离开。
溶洞之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血池“咕嘟”冒泡的声音和丹炉中火焰跳动的微光。
黄蘅看着两人消失在隧道尽头的背影,那双刚刚恢复了几分神采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无边的茫然与挣扎。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不再干枯、甚至恢复了些许温润的手掌,一种久违的、属于“生”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重新淌过她早已枯寂的心田。
黄蘅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终于爆发的狂喜!
她想笑,想大声地笑,想将这几十年的痛苦与绝望,都随着这笑声尽数宣泄出去!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向那座依旧翻涌着无尽怨念与死气的血池时,所有的狂喜,瞬间凝固。
“我……都做了些什么?”
黄蘅怔怔地看着那座血池,那双刚刚恢复了几分神采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深沉的痛苦。
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不想再重新承受这份天谴和罪孽。
一刻也不想,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她缓缓地从玉台上站起身,踉跄地走到血池边缘。
池中那粘稠的、散发着腥甜气息的红色雾气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看着池水中自己那苍白而陌生的倒影,又想起了女儿霜月方才那充满了希冀与孺慕的眼神。
黄蘅甚至不知道,如果被林霜月知道了真相,她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女儿!
“霜月……”
她低声呢喃,两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