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馆体育场,穹顶之下。
此刻,几万双眼睛聚焦于舞台之上,林绿握着话筒,还是忍不住紧张。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后,她的心态明显好了不少,麦克风冰冷的金属感透过皮肤传过来,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台下是一浪又一浪的人海,时不时还有光点闪耀,澎湃汹涌,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面对数万观众,无数的明星和媒体,她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侧幕下那个对她颔首鼓励的身影,她终于微微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心里的紧张已经被一种沉着的冷静所取代。
国荣哥哥说,这就叫舞台感。
下一刻,前奏响起,不是香港人熟悉的粤语金曲,也没什么华丽激昂的曲风,只是一些简单到质朴,甚至有些空旷的吉他伴奏声。
简单自然,这种风格在香港很少见。
林绿握住麦克风,轻轻放在唇边。
“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她的声音通过红馆最顶级的音响放出来,霎时间传遍每一个角落。
清晰,自然,穿透力极好,就像是一股从山下淌下的清泉,瞬间浇灭所有人的喧嚣和燥热。
林绿最大的优势在于她的音色,纯净得几乎没有一丝杂质,尽管带着相当强的穿透力,但听起来偏偏又十分柔和。
就连陈渊也不得不承认,听林绿的歌,真的会上瘾。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第二句不经意间已经出口。
不少观众还来不及回味,又是一浪排来。
这一句音调逐渐升高,展现出她出色的声线控制力。
林绿的气息悠长而稳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她嘴里跳出来的,在这一刻有了生命。
那种未经雕琢的力道,浑然天成,感染力瞬间拉满。
就是这样两句下来,原本有些喧嚣嘈杂的红馆,以她为中心,迅速安静下来。
无数挥舞荧光棒的手臂也悬在半空,一时间忘了放下。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到了副歌部分,林绿的声音再次拔高。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而是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鸟儿,直冲云霄!
她的声音瞬间由清澈转为嘹亮,通透,气息稳得不可思议,没有丝毫撕裂的痕迹。
这也是林绿作为歌手最宝贵的特质,音色极好,尤其爆发出来的时候,更有一种近乎圣洁的空灵。
更让人惊讶的是,即使唱到了高音区,她那声线中所蕴含的情感也没有丝毫被稀释,反而更加浓郁。
在《生如夏花》这首歌中,那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对生命的赞叹,对美好的执着,对永恒的眷念,浓烈但克制。
这是原作者朴树一生都在追求的课题,这一刻在林绿的歌声里似乎有了答案。
张国荣摸了摸下巴,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找了张椅子坐下,顺便也当起了观众。
以前开演唱会,自己跟一只蚂蚁一样,片刻不得闲,开完一场汗水都能流三斤。
现在倒是好了,有林绿替自己撑着,怎么地也能休息个十来分钟吧。
“好靓!”
张国荣喝了口水,好不惬意。
陈渊戴着工作证,看着林绿站在舞台上,同样欣慰。
而此刻的观众席上,当林绿的歌声响起时,观众们的反应也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涟漪开始扩散。
先是有人低声惊叹:“哇!这声音......好靓!”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交头接耳,忍不住议论起来。
“边个嚟噶?大陆歌手?冇听过喎!”(谁啊?大陆歌手?没听过啊!)
“把声真系好得!好干净,好有力量!”(这声音真的好棒!好干净,好有力量!)
“首歌都未听过,但系…好听到起鸡皮!”
“技巧好犀利!大陆有咁劲嘅新人?”
这种惊讶不仅仅存在于普通歌迷中,这种震撼同样在其他群体中蔓延开来。
媒体专区内,记者们拿着相机和高炮,本来对准的方向是张国荣,但是不知不觉间,不少人已经把手里的摄像机对准舞台上的林绿。
从他们的镜头中,不少人都捕捉到舞台上那个灵动碧绿的身影,
一袭长裙,散发出惊人的光芒。
长焦拉近,画面越发清晰,定格在林绿专注的表情上。
而在预留的专业嘉宾席内,这种气氛更是微妙。
几位香港自身音乐人互相交换眼神,好几次欲言又止,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制作人顿了顿,颇为感触地评价道,
“气息稳,音域广,尤其是音色太好了!”
“难得的是他的情感处理,一点不造作,很有感觉,大陆几时出了这样的歌手??”
他旁边一位穿着西装,打扮考究的乐评人也点了点头,目光盯着舞台,
“岂止是她的条件和技巧,这首歌的词曲也是一绝,好像诗歌一般。”
“至少在我们香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写歌啦,这创作水准很高。”
这些都是香港最顶尖的音乐人,人人都有好几十年经验,他们的评价自然是中肯的。
众人说完后,这才把目光转移过来,最后落在黄霑身上。
黄霑是什么人就不说了,香港四大才子,音乐怪才。
如果说京都有京圈,上海有沪圈,那香港也有港圈,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港圈的老大就是这位大才子。
还有江湖传闻,李黄瓜当年没发家之前之所以能打入香港名流圈,靠的就是黄霑引荐。
总之他在香港的地位和影响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刻的黄霑眉头紧锁,不是不满,而是在思考什么。
他手里捏着那份印有节目单的纸张,目光却根本没落在上面,只是死死盯着台上唱歌的林绿,耳朵捕捉着每一个音符和字句。
当唱到“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时,
他猛地一拍大腿,力道之大,让他旁边的顾嘉辉都侧目。
黄霑浑然不觉,拿起笔,直接在那张可怜的节目单空白处飞快地写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惊鸿’对‘夏花’,刹那对永恒…这词,够劲道!”
他写得太急,纸张都被划破了。
......................
同一时刻,
张国荣短暂休息后已经来到控制室,他抱着手站在监视器前,看着画面上的林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经纪人陈淑芬也难掩惊讶,忍不住感慨道,
“阿仔,你真是捡到宝了,观众反应好强烈。”
陈淑芬不是音乐人,听不懂什么节奏音域之类的,但是从台下观众们的反应不难看出,林绿让众人很震撼。
张国荣点点头:“她配得上这样的舞台。”
而此刻的舞台上,
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林绿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外面的一切喧嚣、惊讶和赞叹在这一刻似乎都被隔绝。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唱进每一个音符里。
“一路春光啊,一路荆棘呀,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她尾音在完美的气息控制下,如同叹息般轻柔而悠长地消散在空气中时,偌大的红馆出现了短暂的、绝对的寂静。
随即,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