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不能做。
胡翊立即叫来了朱静端,悉心嘱咐道:
“静端,深夜进宫不便,也容易打草惊蛇。
咱们和常叔家挨得近,你把常叔请来替咱们做个见证。”
叫朱静端去请常遇春,胡翊就跟寿伯,带着长公主府的薛司正一起回去。
几名武士们暗中探查,不见附近有什么蛛丝马迹。
这些人作案更是纯熟。
打扫过作案现场,除了墙上那点无法擦除的痕迹外,几乎都遮掩住了。
胡父和柴氏只觉得提心吊胆的,看着胡翊回来了,心里才略松了口气。
可是胡显今日下午才走,正乘船前往凤阳。
再加上此时出了这等事,老两口又开始焦心起来。
不久后,常遇春带着常茂、常升而来。
“姐夫。”
常茂和常升过来见礼。
常遇春看着眼前的两只小箱子,打开箱盖,里面是一片珠光璀璨。
“呦呵,他们这栽赃嫁祸的手笔倒是不小,真是舍得!”
常遇春还在调侃呢,常茂连忙说起道:
“爹,您快给姐夫做个见证吧,这个事不是闹着玩的。”
常遇春点着头,将自己的中书省平章事大印,盖在箱子的内壁上。
“行了,此时有咱老常替你作证,不必怕。”
常遇春笑着对胡父说起道:
“胡家老哥、胡家嫂子,也不必多虑了。
你们这府中既不安稳,我倒有些忠心的属下,从军回来后,他们赋闲在家中。
明日就调几个好手来,以后为你们看家护院。”
朱静端这时也开口劝道:
“公公婆婆,这个钱以后由公主府出,多养几个家丁,也能护持家中平安。”
常遇春这时拍了拍胡翊,像一个温和的长辈一样,开口说起道:
“今日敢在你家府宅作祟,明日他们就敢做出更加大胆的事出来。
既然要揪出真凶,在那些狗贼未曾发作之前,你可莫露了马脚。”
胡翊点着头道:
“多谢常叔提醒。”
今夜这个事,也给胡翊自己提了个醒。
家人现在也不安全了。
今日只是藏钱栽赃,谁知道他们明日会不会对亲人动手?
想起大哥去了凤阳,胡翊越发担忧。
他立即策马来到沐英府上,叫他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前去追赶,最好能够暗中护卫大哥的安全。
“姐夫放心,我立即调自己亲卫去保护,立刻马上。”
沐英没二话,当即便安排亲卫连夜去追。
胡翊这一夜都没合眼。
他这一夜,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家中最穷的时候,看着别的孩子有笔墨纸砚,可以随时随地书写画画。
胡翊自己却只能捡起一截树枝,蹲在地上练字。
胡惟中当时就狠狠地刨木头,做了许多玩具,到集市上去卖。
两日后,为胡翊买回来了一刀粗纸,和一副笔墨。
柴氏看到胡翊瘦弱极了,把自己的饭菜偷偷添到他的碗里,自己却假装说吃过了。
这许多的事,胡翊至今都忘不了。
妹妹和自己相依为命。
大哥在外从军,拿着战场上卖命的钱供自己读书。
越是想到这些,胡翊便气的脸色苍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现在憋着一肚子火,有一种想要抓住元凶,杀人的冲动!
就在不久后,鸡鸣声起,该上早朝了。
胡翊今日早早的就到了奉天殿。
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候着。
常遇春也是来的很早,看到胡翊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气。
他便没有打扰。
不久后,朝臣们都来了。
皇帝上朝之后,今日上来参奏第一本的,不再是周观政。
而是换成了韩宜可。
洪武年间,御史之中的两大猛人,韩宜可就是其一。
他出列来陈奏道:
“陛下,臣得到消息,听说驸马确实存在贪腐之事。
上次将那些脏银清退之际,驸马家人偷偷藏了两箱上好的珠宝和金饰,并未随之交出。”
朱元璋瞥了胡翊一眼。
他并不相信这个女婿会贪污,从根本上也不信。
韩宜可才刚出列奏过此事,那边周观政也出列来了:
“启禀陛下,昨日也有人将密信扔进臣的院子。
但依臣这两日来的观察,这不像是驸马所能做出之事,臣在此斗胆向陛下作保,此事定然不是驸马所为。”
这可能也是参出感情来了吧。
周观政现在愿意为胡翊作保,不过韩宜可接到密信,还是坚持将此事调查清楚。
“周御史之言,只是一人之辞。
陛下,臣请陛下派人清查驸马府,以此证明清白。”
胡翊静静听着韩宜可的话,他现在知道朱元璋为何要愤怒的杀御史了。
常遇春是知情者,听到此言,立即出列来质问道:
“韩御史,我先来问你,这消息从何处而得?”
韩宜可答道:
“此乃昨夜有人投掷密信,下官一见,知道关系重大,因而不得不报与陛下。”
常遇春点着头,心里也憋着火气,上来就不客气的道:
“你们这些御史,真他娘的可气!
别人往你们院子里丢一封密信,你们就要来奏本参人。
那别人往你们院子里丢一坨屎,你们吃不吃?”
朱元璋虽然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骂”,可还是出口制止道:
“常爱卿,不得无礼!”
此时,高见贤便出列来答对道:
“常帅,正因为陛下给与言官风闻奏事之权,所以才有许多人请求他们主持公道。
这些人害怕被权贵们报复,只得将匿名信投掷到御史们家中,长此以往,这才成了一条不成文的惯例。”
高见贤答的没问题,但这令朱元璋十分恼火。
搞了半天,这罪魁祸首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是他给了言官这么大的权力。
朱元璋当即坐在上头,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然后问胡翊:
“你贪了吗?”
“他不曾贪!”
常遇春立即便开口道:
“驸马府有人发觉了异常,那些作案者半夜往他们家柴房偷偷的藏东西。
驸马得知此事之时,立即叫长公主请臣同去,到驸马府做了见证。”
常遇春当即取出自己的印绶,朱标递到了朱元璋面前。
常遇春当即开口道:
“陛下,昨夜臣去为驸马做见证,在发现的那两箱东西里面,盖了这印绶,可证驸马清白。”
朱元璋立马派人前去查验。
不久后,果见抬回来的两只小箱子里面,盖有常遇春的大印。
这一刻,就连朱元璋也恼了!
女婿三番两次的被人诬告,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这可是骑在皇亲国戚头上拉屎!
朱元璋当即猛拍桌子,怒不可遏的道:
“应天府尹,京城是你的管辖,御史们的家宅中四处飞诬告信,驸马数次遭人诬告,你作何解释?”
朱元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王兴宗赶忙伏地请罪,战战兢兢的道:
“陛下,臣有失察之罪,必当尽快告破此案!”
朱元璋坐在龙位上,冷着脸道:
“限你三日破案,给驸马一个交代。
否则,按同罪论处!”
今日这栽赃之事没有成功,高见贤只觉得可惜。
王兴宗赶忙就退下朝堂,回去查案。
散朝之后,朱元璋又留住了这个女婿。
胡翊今日目光冰冷,站在朝堂上,极少开口说话,但心中的那股火,却一直在压制着。
朱元璋也心疼这个女婿,难得的开口说起道:
“一个太医院,竟查出这许多事,连你自己都没想到吧?”
胡翊终于开了口:
“确实未曾想到,都搞到臣家中父母那里去了。”
朱元璋点着头道:
“崔海来说了,你不好动用承晖司去查自己的事,那咱就给你一道旨意。
自今日后,将驸马府纳入承晖司监控之内,保你一家安宁,好叫你无后顾之忧。”
“臣谢陛下!”
朱元璋给他的,正是胡翊目前所需。
老丈人彻底解决了他担忧家人的心事,这令胡翊心中为之一暖。
同时,朱元璋又问道:
“太医院还查吗?”
“查!”
“很好,那就杀!”
“医士们的考核,何时可出结果?”
胡翊开口便道:
“今日加紧考核,夜里就出结果!”
朱元璋点头道:
“那你就不必忌讳,什么朝中官员的子侄,娘娘的侄子们,全都给咱杀了!”
“咱不昏,你只管放心去办,不必忌讳。
与大明的江山社稷相比,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谁的子侄咱也照杀不误!
咱也已派去检校,去清查你令崔海递上来的那份名单,你只管去办事,出了事咱保着!”
胡翊接到旨意,立即到太医院去加班加点的干。
他知道昨夜之事,定然与太医院彻查有关。
这是一次针对他的报复!
既如此,那便全部杀了!
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日忙碌下来,一直考核到夜里。
胡翊手中拿着一份63人的名单,其中便包含了郭天保、达充和杨升等人的名字。
他正要去朱元璋那里提交名单,连夜核定死罪。
岂料,朱标竟然脚步匆忙间赶到了太医院,而且是满头大汗。
“姐夫,有件事…需要说与你知道。”
朱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支支吾吾的,叫胡翊觉得心中一紧。
“怎么了?”
“殿下,究竟是何事?”
朱标一咬牙,看着姐夫焦急的神情,叹着气道:
“胡家长兄在去凤阳的路上,沉船落水,幸亏爹派去跟随的检校出手相救。
但……但胡家长兄虽被从水中救回,却因天寒地冻,冰水刺激,突发高热,昏迷不醒。
目前…目前检校们喂他喝下药汤,正在将他送回,距京城还有半日路程。”
胡翊的二目似要滴出血来,那恐怖的眼神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整个人在这一刻间,已经充满了杀气!
那可怕的眼神,连带着逐渐狰狞的表情,令朱标看到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殿下,究竟是何人害我?”
朱标本不该说,但胡翊不止是大明的臣子,更是自己的姐夫。
看到姐夫如今目眦欲裂,如此难受的样子,他心一软,开口道:
“检校已经查到,幕后主使者,乃按察司佥事高见贤。”
“有劳!”
胡翊从朱标身后侍卫身上,一把便抽出了佩刀,握在了手里。
这一刻,胡翊彻底进入了暴走的边缘!
暗戳戳的搞他,已经无法忍。
现在还敢对自己家人下手!
此时再忍,男儿血性何在?
你再怎么搞阴谋诡计,老子接着。
但你不该对我家人下手!
这逆鳞,触之必死!
看到胡翊夺刀奔着宫外走去,朱标急了:
“姐夫,做什么去?”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