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策略和试点都定下来了,朱元璋才问众人道:
“还有何事需要补充的?”
刘基想了想,最后说道:
“宝钞乃是纸做成的,极容易被人伪造,故而还请陛下思想辨伪之法,更应该创立《宝钞律》,凡私自伪造宝钞者,按族诛论处,必须量刑最重,才能起到震慑宵小之作用。”
刘基这一点提的是真好,朱元璋点着头,开口也是伯温伯温的开始变亲热了。
“伯温这话最合咱的心意,就该立重法震慑那些宵小,不过这宝钞防伪,该当如何做?”
朱元璋把目光看向了杨思义,杨思义便开口道:
“宝钞用纸都是桑皮纸,以桑树皮制成,足够坚韧,防伪便只能在宝钞上印繁杂的龙纹,也可以双纹、三纹堆叠,如此一来叠的越多,宝钞越难以作假。”
这时候博学的陶安便开口说道:
“桑皮纸在北方还可以,能经2年磨损,若是在风沙大些的地方一张宝钞也能使用1年而不坏,可是在咱们南方极为潮湿,即便桑树皮制成的宝钞,碰上雨季1个月便会发霉,至多流通半年时间便腐烂了。”
刘基也开口道:
“再复杂的纹路,只要被那些造伪之人识破了,雕刻出印版来,便都能批量制造,这是最伤及国之根本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问道:
“就没有更好的纸来做宝钞,叫它流通时间再长些吗?”
“这防伪也是一样,能有更好些的防伪法子吗?”
他一问起来,杨思义和刘基全都开始摇头,就连博学多才的陶安也是无可奈何了。
朱标和朱元璋,此刻便把目光投向了胡翊。
因为这个女婿总能搞出些别人意想不到的创造,从大蒜素到声阵,再到现在要搞堆肥和酒精。
朱元璋目光火热的看着胡翊,朱标也是因为不懂得这些,一直没有开口发言,此刻也是一脸希冀期望胡翊能够出来破这个局。
此时坐在旁边的刘基,也看到这父子二人在盯着胡翊,立即开口问道:
“驸马可有良策吗?”
胡翊思索起来了,用着他脑海里仅有的那点化学知识反复在思考着。
刘基一看他没有立即开口回绝,反倒在认真思索,心里知道这是有门路了。
自己最心心念念的大明钱事革新,因为胡翊的出现而得以施展抱负,如今抱负既然能施展开,自然要尽善尽美的把事情做到最好。
胡翊现在如果能破这个局,事成之后,刘基激动的给他磕一个都成。
这下子一看到胡翊开始思考起来了,朱元璋一看有门儿,立即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走出华盖殿,吩咐差人给胡翊备些吃的和茶水,甚至连南瓜子、小肉干这种零食都端过来了。
朱元璋此刻笑的合不拢嘴,拿起桌前的羽毛扇走过来,一边把香茶推到胡翊面前,一边给他扇着扇子说道:
“乖女婿别急,你慢慢想,咱今日就在华盖殿里等你,咱不着急。”
哪有个好人大冷天的给女婿扇扇子的?
朱标立即前去提醒,朱元璋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你要是想出来法子,咱给你升官!”
朱标就提醒道,“归德府案这么大的功劳,爹您不是还没封呢吗?”
朱元璋记起来了,立即点着头道,“干得好,咱两次一起封!”
陶安和户部尚书杨思义也都看着胡翊,这位驸马爷不会真有厉害的手段,能把防伪和纸张的问题都解决了吧?
要知道,桑皮纸已经是目前制作宝钞的最优解了,再想改进,也只能去找工部的匠人们问一问了。
驸马爷莫非还做过匠人不成?
胡翊思索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陛下,诸位大人,纸张的事也许好解,防伪的事我还需用心想一想。”
杨思义立即激动地问:
“驸马爷,宝钞所需纸张如何提升啊?”
胡翊立即开口道:
“桑皮纸以桑树皮为原料,通过手工捶打、晾晒制成,虽然质地坚韧、紧密,只是略显粗糙,故而易磨损,更加容易因为外力而撕裂,我计划往桑树皮中添加棉花短绒、混合苎麻皮掺入其中做纸,若是大额宝钞则可以在最外层以清漆覆盖,则更加可以防水。”
胡翊的做法,其实是在模仿现代的钞纸。
桑皮树制成的纸,其中短纤维更多,容易被撕裂和磨损。
苎麻造纸,则长纤维更多。
把这长短纤维融合在一起,再加上棉绒混合均匀串联。
造出来的纸张便是绵密、具有韧性的,更加耐磨损、不易被撕裂,遇水也不易变形。
倘若是大额宝钞,再用透明的清漆轻轻刷上一层,便可以更加保险。
这样的宝钞印制出来,至少可以将使用寿命增长一倍,大大减少朝廷造宝钞和维护钱币的成本,一年不知道要为朱元璋省下多少银子出来。
只是胡翊说的桑皮纸“粗糙”这个事,朱元璋他们理解不了,在他们看来,桑皮纸已经很细滑了,又何来的粗糙之说呢?
胡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纤维”这个词,他说的粗糙,实际就是短纤维容易磨损的意思。
不过大体上方法给出来了,胡翊出了这个法子,朱元璋便立即密令工部的工匠去造。
至于配比上的东西,那就是胡翊和那帮工匠们去研究了。
现在法子有了,灵不灵的先不说,得先把钞纸造出来后看看效果。
同时,朱元璋对胡翊说道:
“回去了好好想想如何防伪,钞纸的事要快,咱们大明的新气象要早些到来,不能拖延的太迟,眼看着洪武元年就要过去了,可要赶在年前造好第一批宝钞啊!”
胡翊心说,你这心忒急了吧?
从华盖殿出来,胡翊便去工部衙门,钞纸是头等大事,必须要密议。
胡翊便与工部尚书单安仁单独交谈,把朱元璋的意思说了一遍。
胡翊叮嘱此事必须秘密进行,单安仁便笑着说道:
“驸马爷放心,要论起六部之中哪里的老实人最多,就非我工部莫属了。”
单安仁这话倒是不假,工部这些匠官们有点像现代的理工男,每日沉迷在匠制工艺上,自己也乐得其所、心无杂念,就更不用理会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了。
他们这些人,大都一辈子过得很安稳,升官的几率很小,最多是办事得力获得一些赏赐,但又不参与朝事,便不会轻易卷入朝堂风波之中。
唯一的负面,就是朱元璋规定了匠户要入匠籍,最后子孙后代都只能做工匠了,这也是极为不合理之处。
钞纸的事便由单安仁亲自主抓了,胡翊先去和几名专门制纸的匠官讨论着,在得知这个方法可能可行的情况下,这些人开始准备材料,就立即开始动工了。
而此时,一日的繁忙逐渐也到了尾声,胡翊随着大哥回到家中,去见父亲。
胡父一看到儿子回来,立即叫柴氏去做胡翊最爱吃的菜。
坐在厅堂上,胡父开口道:
“翊儿,为父正要同你商议菱娘嫁妆的事,为父有个想法,想跟你说说。”
胡惟中和这些堂兄弟们失散三十多年,如今寻回来了,自然是十分珍惜这些亲情。
他想要胡翊做的,无非就是一件事,堂侄女出嫁的时候要多给她一点底气,省的胡菱娘嫁入李家后受欺负。
故而,胡家送一份嫁妆,还想要胡翊以长公主驸马、东宫詹事、正一品光禄大夫的身份再单独送胡菱娘一份嫁妆,以示娘家人对这个堂侄女的看重。
胡惟中这是起了一片疼爱侄女的好心,很希望胡翊能够顾念这份亲情,照他说的做。
但是,胡翊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胡翊开口说道:
“爹,我必然会单独送菱娘两份嫁妆,还要写上我自己的名字,只是官职这些象征身份的东西是不会加了。”
胡惟中叹了口气,尝试着继续说服胡翊道:
“唉,翊儿啊,爹知道你在朝中素来是自谦的很,喜爱低调做事。”
“可这毕竟是你堂妹啊,咱们胡家除了令仪,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了,难道就不能破一次例吗?”
胡翊立即便脱口而出道:
“儿子的官职就摆在朝堂上,送的嫁妆无需写上身份,人家也知道是我送的,写不写身份反而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菱娘会做人,无可挑剔,自然便会心里有底气,那时她受了什么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能替她出气。”
胡翊就连要送的东西都已经想好了,告诉胡惟中道:
“堂妹出嫁之日,我也不会送什么名贵之物,就送一套家具,中上等品质的一桌二椅,提点她们成婚后勤俭持家;再送一副织机,菱娘原来在织造局做纺织,以此提醒她不要忘本,最好手中的织绣手艺也不要放下,就最好了,其他的东西也不必我来置。”
胡父听了这话,有心想再劝,可是一想胡翊说的也有道理,只得作罢了。
两个儿子的翅膀都硬了,现在自己有主见了。
胡翊不仅自己要这样送,还劝胡父疼爱侄女可以,嫁妆够用就行,不必铺张浪费。
倒不如把那铺张的钱财匀出来一些,给堂叔和堂弟拿回去做一点小买卖,也好把家境先充裕起来。
说到此处,胡翊留下两锭银子,托父亲到时候把这些本钱交给堂叔一家。
胡父看他就要走,开口说道:
“先别急着回去,到你叔父那里去一趟,他升官了。”
“升官了?”
胡翊没听说啊,今日在华盖殿,老丈人也没有提及此事啊。
胡父就说道,“你叔父从参理政事做到了参知政事,正儿八经调入中书了,就是因为归德府这个案子立的功,陛下提拔的。”
好嘛!
本该洪武四年夏天才正式入主中书省做参知政事的叔父,现在洪武元年就高升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李善长一倒,距离叔父上位还远吗?
胡翊一下觉得好烦啊!
怎么感觉自己进京的这一年时间,忙来忙去,最后倒是在给叔父打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