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尺趴在鳄鱼尸身上,动作僵住,双眼瞪得滚圆,瞳孔中清晰地映出那踏水而立的身影。
渐渐地,一层水雾蒙上她浑浊双眼,心中升起难以遏制的希冀。
浮波不沉……踏水而立……这……这是轻功……水上漂……
“二.....二哥?....”裘千尺喉咙里哽咽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立于水面的裘图,缓缓松开手中已然毙命的鳄鱼。
“扑通”一声,鳄尸沉入幽深潭底。
但听得低沉平缓的腹语声在空旷谷底响起,带着一丝品评意味道:
“这毒龙倒是有些意思,遇热即死,难怪一直蛰伏寒潭深处。”
“似乎……也不甚爱吃人,只是好奇心重,领地欲强了些。”
裘千尺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口中含着的血肉也顾不得咀嚼,浑身颤抖着,含糊道:
“是…是你吗二哥……你…你终于来救小妹了……”
“你受苦了——”裘图缓缓转过身,面朝裘千尺方向,黑缎覆目下,唇角勾起一抹温和弧度,“姑婆。”
姑……姑婆?
裘千尺愣住了。
眼前之人身形魁伟,声音年轻,且称她为姑婆?
裘千尺死死凝望着那覆眼黑缎,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惶恐。
喜的是娘家人终于来了,且武功深不可测!
惶的是对方年轻得过分,竟还是个瞎子!
这情形太过诡异离奇,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将死出现幻觉,或是彻底疯了。
但见裘图迈动脚步,踏水而行,一步步向岸边走来,每一步落下,水面只留下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温润腹语回荡在死寂谷底,“姑婆似乎……有些狼狈啊。”
裘千尺猛地咽下口中血肉,声音嘶哑急切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但见裘图一字一步,落水生纹,腹语铿锵有力,又如幽谷击石。
“裘——笑——痴。”
三字落定,裘图已踏上泥泞岸边。
那高大身影停在枣树下,阴影将匍匐在鳄鱼尸身上的裘千尺完全笼罩。
但见裘千尺趴在鳄尸上,竭力昂起头,却怎么也望不到裘图面容,只能看到对方垂落的黑袍下摆。
巨大的反差让她有些不敢置信道:“裘笑痴?”
“笑字辈……大哥……大哥的子嗣……竟能出你这般人物……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声音颤抖,带着乞求,“快……快蹲下来……让姑婆……好生看看你……”
裘图仿佛没听见她的恳求,只是抬手从身旁的枣树上摘下一颗果子,随意放入口中。
枣肉入腹,裘图神色微动。
枣子本就补气益血,这极寒之地生长的异种,效力更是惊人。
若辅以合适药材,当是一味增进内力的良药。
至于裘千尺的请求?
太过邋遢,他裘某人,也是爱干净的。
裘千尺见裘图既未蹲下,也无搀扶之意,心中那份狂喜不由得凉了半截。
但裘图作为她绝境之中的唯一希望。
人之本性作用下,裘千尺心中自行为其行为找补——或许这孩子目不能视,仅能判断我的方位,又或有什么不便。
想罢,裘千尺当下咬紧牙关,用肩膀抵着枣树虬结的树干,残躯像蛆虫般艰难地蠕动、拱起,终于靠着树干勉强坐直了身子。
这下,裘千尺才真正看清了眼前之人——黑袍覆体,气度沉凝,年轻的面容在谷底幽光映照下,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一颗接一颗地摘着枣子。
仿佛她这个形容枯槁、身陷绝境的姑婆,远不及树上那几颗果子来得重要。
事实也是如此。
他裘某人前来相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裘千尺,一是有着亲缘名头,算半个自己人。
二是可借裘千尺之名,将这绝情谷——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