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时正脚步后行,睁眼刹那——
脚步倏然顿住。
只见断肠崖边,她方才坐处,一道魁伟黑影如墨松挺立。
袍服玄黑,隐泛鎏金暗纹,凝立于花海边缘,将初升旭光尽挡身前,投下长长暗影,如墨剑劈开粉浪。
逆光之下,唯见缕缕发丝轻扬,恍若金丝飘摇。
“你是何人?”少女好奇出声,清脆若莺啼。
自她记事起,谷中之人皆着绿衣,唯父亲喜穿白袍儒衫。
这身玄金之袍,这魁岸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新奇与……威仪。
“劳烦姑娘,照顾一下这小家伙,裘某先行谢过了。”
低沉腹语方落,便见一团雪白自那人怀中窜出,轻盈落地,抖了抖蓬松毛发,尾巴优雅一卷,乖巧蹲坐于地。
那雪狐朝着黑袍人轻唤一声,声似撒娇。
旋即又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望向少女,耳朵微微颤动。
少女亦随之歪头,一人一狐,隔着花丛,目光相触,满是新奇。
下一刻,那魁伟身影忽地纵身一跃,直射崖下那片沉寂云海。
“啊!”少女檀口微张,慌忙以手掩唇,一声轻呼逸出。
旋即提起裙裾,快步奔至崖边。
一人一狐,齐齐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那墨影破开云海,如石击静水,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空洞。
周遭云雾旋即汹涌合拢,将一切痕迹悄然抹平。
“他为何?......”少女有些慌张转过头看向灵狐。
灵狐则轻叫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爪子,似没有丝毫对主人的担心。
断肠崖下,方才称得上是绝情谷底。
但见一汪寒潭如墨色玉带,将这片与世隔绝之地从中割裂开来。
潭水漆黑,深不见底,水面终年蒸腾着白色寒气,遇崖壁冷凝成雾,使谷底终日笼罩在湿冷的朦胧里。
靠近细看,可见水中偶有暗影游弋,是鳄鱼青灰色的鳞背悄然划破水面。
寒潭此岸,地势低洼潮湿。
嶙峋的乱石间,孤零零立着一棵枣树,枝叶稀疏。
树下蜷缩着一个人影,正是裘千尺。
但见她须发散乱,遮住了大半面容,破败的衣衫难以蔽体,露出瘦骨嶙峋、布满污秽的肢体。
手脚形状怪异,显然早已废用,只能靠身体蠕动。
身下的泥地狼藉一片,散落着啃噬过的枣核和残渣。
她目光时而呆滞地望着幽深的潭水,时而转头痴呆回望不远处一处幽黑洞口。
那洞口通往绝情谷丹房下的深窟,当年她便是被公孙止打断手脚,从丹房深窟坠下,一路爬行至此,方才靠着枣树而活。
与这片荒芜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寒潭彼岸。
那里水汽稍薄,天光得以稍稍透入,映出一片难得的平整绿地。
浅草如茵,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
更深处,可见成片花树生长得正好,枝头繁花似锦,色彩柔和。
更有不少树上,累累硕果垂挂枝头,瞧着便令人垂涎欲滴。
花树旁,清澈的溪水汇成一小洼,水声潺潺。
整个彼岸仿佛世外桃源,生机盎然,与裘千尺所处此岸的凄惨荒芜,判若云泥。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寒烟缭绕的水面忽然传来阵阵哗哗异响,无数暗影在水下急速游弋,搅动着墨色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