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图含笑,微微颔首。
半个时辰后。
一艘大船缓缓驶离辟邪岛码头,破开南湖粼粼金波。
郭芙独自立于船尾,双手紧握着那串触手温润的乌木佛珠,贴在胸口,怔怔望着那座在暖阳中逐渐远去的岛屿轮廓。
天空之上,两只白雕——雄壮的迦楼罗与灵动的云翼,正绕着大船与岛屿之间盘旋飞舞,不时发出清越悠长的合鸣,一声递着一声,在辽阔湖天之间久久回荡。
其身后不远处,黄蓉与黄药师二人面向船舷外的湖光景色而立,目光却不时瞥向郭芙寂寥背影,面色皆有些难看。
但见黄药师手捻长须,目光沉静,低声道:“先前猜错了。”
“纵是再如何天资卓绝之人,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横练筋骨也需水磨工夫,耗费无穷精力,断无可能同时兼修深厚内功。”
黄蓉秀眉微蹙,目光从女儿身上收回,应道:“嗯。”
自从亲眼见到女儿这副痴慕模样后,她哪还有什么心情去管裘图练得什么武功。
黄药师自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沉吟片刻,压着声音道:“其实细想之下,世人行事,终究讲究个论迹不论心。”
“心有城府,深藏不露,在这纷乱江湖之中,反倒更能保全自身,远胜那等心思浅白、易遭人算计的憨直之辈。”
他语意所指,显然包含了某人。
黄蓉侧目看向父亲,眼中略有不满道:“爹你什么意思?”
但见黄药师轻咳一声,目光深远道:“自是看芙儿作何想法。”
“世间青年俊杰虽多,然能与此子比肩者,寥寥无几。”
他眼中精光微闪,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激赏,“你是不知他那棋艺,布局深远,杀伐决断,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世所罕见!”
黄蓉断然摇头,语气坚决,“绝无可能。”
“芙儿之事,女儿自有主张。”
黄药师眉头微挑,轻捋长须道:“不就是眼不能视、口不能言么?”
“那裘家小子行动自如,腹语传声,亦未见有何不便。”
“芙儿若真属意……”
“他身份太过特殊。”黄蓉打断黄药师的话,正色道:“爹再细想,若日后他执意为祖上报仇,芙儿夹在中间,如何自处?”
“万一他真如表面那般一心向佛,日后还要回少林青灯古佛,芙儿又当如何?”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芙儿这边,我这做娘的自会开解。”
“若她执意再去寻那裘笑痴……”黄蓉目光一凝,闪过一丝厉色,“我便关她禁闭,直到她想通为止。”
“实在要闹,便打断她的腿,也强过日后肝肠寸断!”
“哼,一串佛珠便将雕儿换走,这丫头……当真败家。”
正说着,船尾的郭芙似幽幽叹了口气,捧着佛珠转过身来。
黄蓉面上瞬间换上慈和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郭芙投入黄蓉怀中,将头轻轻靠在其肩头,目光却依旧流连在远处那已模糊的辟邪岛方向,轻唤道:“娘……”
黄蓉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声音温柔似水,“怎么,在外面玩得久了,倒不想回家了?”
郭芙在母亲怀中轻轻摇头,低声道:“没……”
黄药师见状,摇了摇头,青衫负手,望向辟邪岛方向,双眼渐渐微眯。
日光灿烂,将浩渺湖面映照得一片碎金流淌。
在那辟邪岛山崖最高处,隐隐可见一点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