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手掌轻抬,让彭长老起身。
“你尽心竭力为裘某办事,这性命自然是金贵着。”
“即便……即便情急之下透露了些,在你看来或许是隐秘之事,于裘某而言,亦无甚大碍。”
彭长老见状,缓缓站起身,擦了擦额头冷汗。
几片被夜风吹落的桃花瓣,无声无息地拂过。
但见裘图腹语沉稳道:“再说,裘某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
“外人又能从你口中,撬出什么见不得光的猫腻?”
彭长老闻言,心下稍安,但仍带着一丝惶恐,低声道:
“那人……那人似乎精通医理,交手间便已察觉属下乃是……残缺之身……”
“而后验证了一番……”
“嗯。”裘图微微颔首,心中并不在意,“最近风声紧,你便留在岛上,安心养伤,莫要再轻易涉险外出。”
“如今这嘉兴地界风云际会,龙蛇混杂,已非你能轻易插手搅动。”
说着,话锋一转,带着探询,“可知那人是谁?”
彭长老苦思片刻,颓然摇头,独目中满是懊恼道:“属下惭愧!”
“那人面具遮掩,身形刻意收敛,连说话声音也似有意改变,不似属下所知的任何一位旧仇。”
“属下……属下未能认出。”
但见月光下,裘图脸上那抹温和笑意愈发明显,腹语沉闷道:
“裘某向来不喜欢……在我面前装糊涂的人。”
“心中所想,畅所欲言便是。”
“便是说错了,裘某也绝不怪你。”
彭长老身躯一震,再不敢迟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依此人装扮、武功路数,尤其那支标志性的玉箫……属下斗胆推断,许是那东邪黄药师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裘图反应,继续道:“想必……是因其外孙女郭姑娘等人居于岛上,又与帮主您……交往甚密。”
“那黄药师恐是担忧郭姑娘安危,才暗中出手擒下属下,意欲从属下身上……探探帮主的底细虚实。”
裘图静默片刻,缓缓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自也猜到是黄药师,虽不知为何黄药师会如此行事,但毕竟是东邪嘛,端不能以常理揣度。
沉默片刻,裘图忽开口道:“襄阳那边如何了?菩斯曲蛇的踪迹,可有眉目?”
彭长老精神一振,连忙回禀道:
“回帮主,那荆山余脉层峦叠嶂,林深草密,人迹罕至。”
“属下派去的兄弟不敢怠慢,特意重金聘了当地十余位经验老道的猎户同行入山……”
说着,彭长老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然而……一行四十余人入山,至今已有二十余人音讯全无。”
“至于菩斯曲蛇……更是踪影全无。”
闻言,裘图眉头蹙起,手指重重敲击桌面,沉声道:“那绝情谷呢?”
彭长老连忙道:“绝情谷倒是找到了!”
“说来也巧,此谷便隐在那荆山余脉西南处。”
“一名老猎户知晓其大致方位,地图已然快马传回岛上。”
“只是……”他语气一顿,带着忐忑,“据说进山的兄弟中,有两人立功心切,未得指令,便私自先行入谷拜访……”
“至今……未能出来复命。”
“哦?”裘图扭了扭脖颈,发出一声轻微骨响,语气听不出喜怒,“谁叫他们自作主张的?”
彭长老额角微汗,躬身更低,小心回禀道:
“那两位兄弟……原是铁掌帮旧部,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藏匿在襄阳左近。”
“此次属下奉您之命,只派了五名得力心腹前往襄阳主持搜寻,其余人手皆是在襄阳当地临时招揽,正巧便有那两人。”
“那两人听闻绝情谷之名后,便……便自作主张,声称帮主您的姑婆早年便入嫁绝情谷为妇。”
“他们……他们自告奋勇,说是要入谷传递喜讯,联络情谊……”
裘图闻言,立时了然,摇头哂笑,腹语悠悠道:“贪心不足,妄图以此邀功请赏?”
“呵,怕是把自家性命,也一并交代在那绝情谷中了。”
随后缓缓起身,面朝那轮皎洁明月,腹语声在寂静庭院中回荡。
“姑婆……绝情谷……”
旋即袍袖一拂转身,居高临下面向彭长老道:“此事你做得尚可。”
“嘉兴调人不易,就地招揽那些无根无萍的流民百姓,甚好。”
“他们的命……便宜。”
说着,缓缓俯身,凑近低头如鹌鹑的彭长老,腹语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道:
“寻找菩斯曲蛇,乃眼下头等大事。”
“不惜一切代价,花多少钱,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继续加派人手,扩大搜寻范围!”
话落,彭长老但觉强横劲风自身旁猛然掠过,转身看去,裘图身影已没入殿内。
两扇朱漆大门轰然关闭。
腹语低沉,如闷雷滚过庭院,最后收束贯入彭长老耳中。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辟邪岛上下,明松暗紧,暗中戒备,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彭长老对着紧闭的朱漆大门,躬身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