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老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朗声一笑,气度从容道:
“哈哈哈……薛无常,你岂知彭某是越活越通透,越活越明白。”
“倒不如想想你自己!”
“当年你不过一落魄江湖郎中,虽是清贫,却不失为光明正大。”
“如今呢?投身丐帮污衣派,不救人,反害人。”
“治病良药不配,专研杀人毒药,更亲手操持那丧尽天良的采生折割!”
“终日藏身这暗无天日之所,自诩威风,实则不过是阴沟里一只见不得光的臭虫罢了。”
“呸!”薛无常啐了一口血沫,厉声反讥,“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自己多干净?”
“那些被拐卖的良家女子、清秀童儿,哪一桩不是经你们净衣派的手,才送到那些权贵府上?”
“怎么?丢了净衣大长老的位子,做过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摇身一变成了正人君子?”
彭长老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声音沉稳而有力道:“彭某昔日确曾误入歧途,为私欲所蒙蔽,不明侠之大义。”
说着抱拳问天,“然自追随裘帮主以来,聆听教诲,如拨云见日。”
“方知名利皆为浮云,立身处世,当以正气为骨,行事当以家国为念。”
“为家人计,为挚友计,为天下黎民计!”
话落语气徒然一沉,“过往罪孽,彭某不敢否认。”
“唯愿以此残躯,洗心革面,行侠仗义,回报苍生。”
“今夜所为,便是此念践行!”
他抬手一指薛无常等人,正气凛然,“似尔等这般,恃强凌弱,残害无辜,纵有通天本领,也不过是江湖败类,武林渣滓!”
“说得好!”柯镇恶忍不住拄杖起身,声音洪亮,“当年靖儿也曾对老瞎子提及过你。”
“初入庄时,老瞎子见你在裘帮主身边,还心存疑虑,怕帮主识人不明。”
“未曾想,裘帮主佛法精深,竟真能点化迷途,渡你回头!”
“此等教化之功,老朽佩服!”
“不愧是少林行者,佛门正宗!”
彭长老面露感佩之色,望向虚无处,似在追忆道:“不瞒柯大侠,彭某初遇帮主时,亦是桀骜难驯,只道帮主所言皆是空谈大话。”
“然随侍日久,耳濡目染,于帮主座前禅定问心,方渐悟其理。”
“舍一身戾气,养胸中浩然;弃霸道争雄,修仁德之心。”
“终是明白,以武止戈,以德服人,方才是武者安身立命之本。”
说着,目光再次扫过薛无常等人,带着悲悯与决绝,“若行径如尔等污衣派鼠辈,纵然武功盖世,也终究是遗臭万年的江湖宵小!”
彭长老话音方落,窑洞外夜风之中,忽地传来一道温润平和的嗓音,如古寺晨钟,悠悠荡入众人耳中。
“善哉善哉——彭长老能斩断旧我,明辨是非,慈悲向善,实乃可喜可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裘图一袭墨色长袍,步履沉稳,如踏莲台,自幽暗洞口步入火光之下。
左手横亘胸前,不急不缓地捻动着乌木佛珠,右手负于身后,气度渊渟岳峙。
夜风拂动黑缎前缭绕的几缕碎发,更添几分神秘深邃。
其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名身着补丁袄子,腰间挂着两个布袋的汉子。
这两人双手合十,浑身筛糠般颤抖着,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惧,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