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沉重的绝望,那条审判与毁灭的道路,在痛苦和屈辱中显得愈发具有诱惑力。
就在他又一次不堪重负跌倒,几乎要被愤怒的兵丁和周围的恶意吞噬时,一只粗糙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甚至短暂地替他扛起了那沉重的横木。
吉舍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汗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张罗马百夫长的面孔。
这兵丁眼睛上有两处刀伤,眼神有些浑浊,但此刻那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简单的不忍。
“起来吧,茹达人。”
士兵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生硬,但那片刻的援手,在那一片冰冷的恶意中,却如同黑暗中意外点亮的一盏微灯。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却像一滴甘露,滴入了吉舍几乎干涸绝望的心田。
“或许……还不至于此……”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微弱地闪过。
在旧教长老们的催促下,百夫长松开了手,但依旧跟在队伍旁边。
当队伍短暂停歇时,吉舍用尽力气,向那位百夫长伸出手。
百夫长疑惑地靠近。
吉舍的手没有索取什么,而是轻轻抚过他那因眼疾而浑浊的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吉舍怀中那枚深红的霸王之卵闪过一抹淡淡的光热,似乎在治愈着什么。
百夫长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许多!
那常年困扰他的模糊与昏暗,竟然减轻了大半!
他惊愕地看向吉舍,却只看到那双充满疲惫与深不可测悲悯的眼睛。
而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吉舍终于艰难地到达了各各他山。
兵丁们粗暴地剥去他的衣服,只有那名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长为他仅留了那勉强遮掩自尊的、腰间的布帛,然后将他放倒在十字架上。
就连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也被人夺去,那名兵丁喜笑颜开地在戏弄这颗奇怪的石头。
然后很快,巨大的铁钉被锤子狠狠砸进吉舍的手掌,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双脚被重叠,同样用铁钉钉穿。
十字架被竖立起来,沉入挖好的坑中,剧烈的震动给他的身体带来又一波撕裂性的痛苦。
他被悬挂在天地之间。
羞辱、剧痛、失血、窒息感阵阵袭来。
下方,兵丁们在瓜分他的衣服。
而在四周,长老们依旧在冷嘲热讽。
“他救了别人,不能救自己!”
“你不是神子吗?可以救我们和自己的吧!”
“若他真是神子,那便该如摩西一般让父神拯救他!”
“骗子!”
……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刺一样,像吉舍手掌中的钉子一样,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承受着这一切,他的绝望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不明白他当初传教时那些对他深信不疑的民众为何似乎完全离弃了他,他对人类混合着巨大的爱与同样巨大的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是父神的旨意,或许是对那最后一丝微光的不舍,或许只是一种纯粹的、不愿向深渊低头的坚韧。
时间一点点流逝,痛苦永无止境,他口渴难耐。
这时,又是那个百夫长。
他看着十字架上受苦的身影,看着那曾抚摸他眼睛带来慰藉的手如今被钉穿,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拿了一块海绒,蘸满了醋,绑在苇子上,递上去给吉舍喝。
这微不足道的举动,几乎是酷刑中唯一的仁慈。
吉舍吮吸着里面的水,湿润了干裂的嘴唇。
然而就在这时……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那人在护卫的簇拥下站在人群之中,似乎就只是一个垂垂老朽的老人一般。
然而他却用着看着久违朋友一般的眼神,看向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吉舍……
提比略。
吉舍俯瞰着这位罗马帝国当今的皇帝,却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而提比略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既无怜悯,也无得意,仿佛只有一句话……
【看吧,吉舍,这就是你所要坚持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