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睹这一幕,无论是武林人士,还是寻常百姓,皆面露惊讶之色。
长乐山庄的弟子们更是如遭重创,悲痛欲绝。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师父,竟会败在一个年纪尚不满十岁的孩童手上。
而要说此事对谁的影响最为深刻,非司马紫衣莫属。
此刻的司马紫衣,脸色惨白得如同白纸,整个人呆呆地伫立原地,仿佛灵魂出窍,只剩一具躯壳。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败涂地。
长乐山庄的众人自觉颜面尽失,哪还有脸再索要缎带,更无颜继续待在这酒楼之中。
他们无奈地搀扶着失魂落魄的司马紫衣,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上官雪儿望着眼前的白玉京,笑着说道:“你绝对会是我日后最强的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那样。”
听到这话,白玉京微微一笑,回应道:“那我很荣幸。”
接着,他转向萧铸,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
萧铸点了点头。
白玉京随即转身离去,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很快便消失在酒楼下的人群之中。
公孙兰、薛冰、上官飞燕此时也回过神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公孙兰率先开口:“依我看,这小子将来在剑道上的成就,怕是不会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下。”
“是啊,他还不满十岁,居然能打败司马紫衣,简直匪夷所思!”薛冰接口道,语气里满是惊叹。
这时萧铸开口分析:“其实司马紫衣和那小子的差距,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其一,司马紫衣的内力虽远胜那小子,却还没到能抵挡神兵利器的地步,内力刚一施展,就被对方手中的长生剑劈散了;”
“其二,他的剑术没能完全施展……司马紫衣手中的剑虽好,可他心里清楚,一旦与长生剑硬碰,必断无疑,只能绕着白玉京的剑走,剑法自然难以畅快施展;”
“其三,是他心态崩了,第一剑没能拿下白玉京,就开始急躁。如果能稳扎稳打,未必没有胜算。”
“只是世间从没有那么多如果。”公孙兰轻声道。
上官飞燕也点头:“而且不管怎么说,那小子终究是胜了司马紫衣。”
薛冰深以为然:“‘江湖代有才人出’,这句话果然不假。”
上官雪儿在一旁小声道:“司马紫衣这会儿怕是难过得想哭吧。”
萧铸道:“起码他还活着。”
众人默然……江湖之中,每日都有无数人殒命,司马紫衣能保住性命已是幸事。白玉京的剑,终究不像西门吹雪那般,剑出必见血光,必有性命陨落。
九月十五,黄昏时分。
夕阳绚烂夺目,将天际染得如同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彩霞漫天飞舞。
今日,正是两位绝代剑客一决高下的日子。
决战之地,选在了紫禁城之中。然而,能够有幸目睹这一场巅峰对决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陆小凤,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他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穿过东华门,走过隆宗门,而后转入那龙楼凤阙之下的午门,历经辗转,终于来到了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之城。
一路上,巡卒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密不透风。
倘若没有那条能变色的缎带,任谁想要强行闯入,都难如登天,即便侥幸进到此处,也绝无可能再往前踏出一步。
陆小凤已然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毕竟,这里是皇宫大内,是天子居住的地方。
从这里传出的任何一条政令,都足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哪怕他陆小凤是个洒脱不羁、浪迹江湖的浪子,在此处,也绝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陆小凤。”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悠悠响起。
陆小凤闻声转过头去,顿时面露喜色:“花满楼,你怎么也来了?”
花满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今日可是两大顶尖剑客的决斗,如此盛事,我怎能错过?”
陆小凤满脸好奇:“可你是怎么拿到缎带的?”
花满楼依旧微笑着:“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我听闻,这一次拿到带子的分别是潜力最强、剑法最为精妙、财富最为雄厚、口才最为出众、人缘最为广泛的几个人。潜力最强的叫白玉京,听闻还不到十岁。”
陆小凤愣住,只能道:“这江湖更新迭代的速度,真的很快。”
这时,花满楼忽然开口:“我花家那边传来消息,说你这几日四处奔走,打探消息,莫非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陆小凤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也知晓,我出身保龙一族。近来保龙一族似有异动,却对我刻意隐瞒,只是被我察觉出了些端倪。我总觉得,这次决战背后恐怕藏着阴谋,还是惊天动地的那种。”
花满楼道:“紫禁城守卫何等森严,再大的阴谋,想必也难以施展。”
陆小凤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
“不管可是什么,眼下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先进去再说。”花满楼打断他道。
陆小凤点头:“你说得对。”
他目光扫过花满楼手中的雨花剑,忽然生出几分羡慕。
他已察觉到,花满楼的眼中渐渐有了微光……虽眼下依旧目盲,但想来,总有一天,他的眼睛会因这雨花剑而重见光明。
……明月已然悄然升起。
那月亮硕大无比,圆润如盘。
洒下的月色如水般温柔,美得动人心弦,叫人不禁沉醉其中。
太和殿静立在太和门之内,而太和门外的金水玉带河,在月光的轻抚下,恰似一条熠熠生辉的金水玉带。
一马车,在宫墙之内缓缓前行。
马车之中,坐着两个人,还放置着两柄剑。
寒鹰剑!
剑魔孤独的剑!
南王世子的手掌下意识地摩挲着大腿,神色间难掩不安。
此事他们已精心谋划许久,力求做到毫无破绽。
毕竟,这可是一件关乎天下的大事。
一旦成功,他便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君临天下。
然而,倘若失败,他不但会性命不保,就连整个南王府都得遭受牵连。
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紧张。
反观叶孤城,一袭白衣宛如胜雪,依旧是那般清冷、孤傲,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南王世子看了叶孤城一眼,忍不住问道:“师父,难道您一点也不紧张吗?”
叶孤城淡淡道:“身为剑客,无论何时都要做到天塌不惊,云淡风轻。”
南王世子失笑道:“师父当真是豁达。”
叶孤城的眼神忽然凝重起来:“但你,必须镇定。”
南王世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弟子明白。”
叶孤城凝视着他:“你嘴上说明白,心里却未必做好了准备。但我必须告诉你,整件事以你为主,你是计划成败的关键。”
南王世子闻言,立即向叶孤城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师父所言甚是,弟子谨记。”
明月如水,洒下银白的光辉,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陆小凤从一扇写着“妄入者死”的门中走出。
这里本是朝廷机要之地,平日里往来出入的皆是位高权重的高官重臣。
然而此刻,在这房间里的,却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正在房间内休憩。其中缘由倒也简单,
潇湘剑客等四大护卫在西门吹雪身上下了重注,自然对他格外优待,希望他能养精蓄锐,以便更好地应对叶孤城那一招“天外飞仙”。
陆小凤作为西门吹雪唯一的挚友,因而被邀请前来与西门吹雪见上一面,闲聊几句,舒缓一下他紧绷的神经。
毕竟,据说陆小凤曾用手指接住过叶城主的一式“天外飞仙”,倘若他能向西门吹雪传授些心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陆小凤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仅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西门吹雪的亵渎。
只是陆小凤也必须告诉西门吹雪一件事情:“你手中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西门吹雪知道陆小凤要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听闻他拿到了铸剑楼的剑?”
陆小凤点头。
西门吹雪沉默。
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输多胜少。
自己应该也去求剑的。
可,他来不及。
他要安排孙秀青。
七七八八事情很多。
此时,只见陆小凤双臂猛然一振,身形如飞凤般轻盈跃起,转眼间已掠上了太和殿顶。
大殿顶上铺满了黄金琉璃瓦,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宛如一片璀璨的黄金世界。
陆小凤刚一登上殿顶,整个人便瞬间怔住。
因为按照常理,这上面原本应该只有五个人,可他一眼望去,却赫然看见了十三四个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系着一条会变色的缎带。
恰在这时,潇湘剑客又现身了。陆小凤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抢先说道:“我也正纳闷呢,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皇城地面微微发颤……竟是数十匹骏马拉着一座移动的铸剑楼而来。
按皇城规矩,人可入内,这庞然大物绝无可能放行,可此刻,守城门的士兵们个个僵在原地,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看守皇城的将军额头冒汗,手按刀柄的指节泛白,却终究没发令拦截。
他不是傻子,当年那位铸剑楼主在皇城纵剑狂歌,血溅三尺,杀得禁军尸横遍野的景象,至今仍是皇城上下的噩梦。
他咬了咬牙,挥手示意:“开城门!请……请铸剑楼入内!”
沉重的城门缓缓敞开,铸剑楼的轮轴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一股铁锈与炭火交织的凛冽气息,缓缓驶入皇城。
远处,陆小凤眯着眼睛,望着那座比寻常楼阁更显粗犷凌厉的移动铸剑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楼檐下悬着的铁环碰撞作响,楼身隐约可见未打磨的剑刃般的棱角,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
他摸了摸两撇胡子,低声道:“不愧是武林禁忌的传人,连出场都这般石破天惊,果然不同凡响。”
此刻,潇湘剑客等四大侍卫不禁深吸一口气,议论道:“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是啊,他的武功我们已经领教过了。”
“说得不错,他的武功应以‘神’字相称,绝非一个‘人’字能形容。”
“说得对。”
陆小凤插话道:“只是为何会有这么多带缎带的人?你们就没问过他吗?”
听到这话,潇湘剑客等人面色凝重,他们显然没这个胆量去询问。四人同时应道:“我们不敢。”
陆小凤道:“不敢?”
潇湘剑客反问:“你见过他的武功吗?我敢保证,你若见过他真正的武功,也绝不会敢的。”
陆小凤又问:“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潇湘剑客道:“还能怎么做?自然是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老四,你去调集人手。老三,你去通知各位将军,今夜谁也不许离开皇宫,让他们随时待命。老四,你再去查验他们手中的缎带,看是否都是真的。”
“是。”
话音刚落,四大高手便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陆小凤心头微微一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带子的数量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潇湘剑客等四大侍卫仔细查验后,却发现每个人手中的带子都是真的。
可实际上,这许多条带子,都是从同一条上分离出来的。
没错,这种手法本是用在古画上的……将一幅画拆分成两幅,再分成三幅。
谁也没料到,竟有人把这手法用在了带子上。
……南书房内,年轻的皇帝朱厚照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彼时,月光正透过窗户,轻柔地洒落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碧纱帐仿佛如梦似幻的云雾,而云雾之中,竟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此处乃禁宫重地,皇帝正值青春,夜间向来无需人伺候。
究竟是谁,竟敢在二更半夜,这般鬼鬼祟祟地立于皇帝床前窥探?
皇帝反应极快,猛地一挺腰,瞬间跃起,不仅神色镇定,动作更是矫健非常。
“什么人?”皇帝沉声喝道。
“奴婢王安,伺候皇上用茶。”那身影轻声回应。
皇帝尚在东宫之时,便已将王安视作心腹亲信。
今夜虽未传唤茶水,但念及王安的忠心,皇帝也不忍让这位老人太过难堪,只是抬手挥了挥,道:“此刻无需你伺候,退下吧。”
王安应道:“是。”
皇帝所言的每一句话,皆是不容违抗的圣旨。
若皇帝命人退下,即便此人双腿已断,也得爬着出去。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王安竟未退下,甚至纹丝未动,全无离开之意。
皇帝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还不走?”
王安答道:“奴婢还有事启奏皇上。”
皇帝道:“说。”
王安道:“奴婢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这三更半夜的,他竟敢惊扰龙驾,强行恳请当今圣上接见他人,难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这已然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重罪?
王安七岁净身,九岁入宫,向来行事巴结谨慎,如今都已活到五六十岁,怎会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
皇帝虽脸色一沉,但依旧强自按捺住情绪,良久,才缓缓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王安抬手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两盏灯。
灯光之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极为英挺的年轻人,身着黄袍,下配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尽管灯光比月光更为明亮,此人却依旧仿若置身云雾之中。
皇帝瞧不真切,伸手拂开纱帐,迈步而出,刹那间,脸色陡然剧变,变得说不出的可怖。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简直如同他的影子一般……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所穿,赫然也是皇帝的服饰。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右开。”
这正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乃独一无二的天之子,凌驾于万民之上,绝不容许任何人冒名顶替。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怎会与当今圣上拥有同样的身材容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安看着面前的两人,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笑容。
年轻的皇帝朱厚照微微摇头,尽管气得指尖冰冷,却仍在竭力克制自己。
他隐隐察觉到,王安这笑容背后,必定隐藏着极为可怕的秘密。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道:“这位便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爷的世子,也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堂弟。”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沉着脸问道:“你是奉调入京的?”
南王世子低下头,答道:“不是。”
皇帝道:“既未奉诏,却擅自离开封地,该当何罪,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