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萧铸身上。
他要如何让顾人玉学会回风舞柳剑?
这简直比让石头开花还要难。
慕容九蹙眉。
张菁摇头。
铁心兰叹息。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
萧铸开口:
“只要用我打造的剑。”
“顾人玉就能使出回风舞柳剑法。”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满座哗然。
一把剑,能改变天赋?
这简直闻所未闻。
顾人玉却二话不说。
几步上前,深深弯腰:
“请先生赐剑!”
没有犹豫。
没有质疑。
这一刻,他选择相信。
萧铸颔首:
“可以!”
萧铸早已经从顾人玉身上得到了一块奇石——那是铸剑的上好材料,野金刚!
野金刚配以最纯的玄铁,足以打造出七剑之中的舍神剑。
此刻,萧铸已回到铸剑楼内,顾人玉也跟了过去,只在楼外静静等候。
铸剑庐中,紫焰翻腾。
萧铸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挺拔的脊背上。他双目灼灼,凝视着炉中那块渐融的野金刚。
这奇石得自顾人玉,此刻正在炉火中苏醒。金色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低沉的兽吼,仿佛远古凶魂在火焰中挣扎。
“好一块野金刚。”萧铸轻叹,“不愧是铸剑的绝品。”
他抬手将玄铁投入炉中。纯黑的玄铁遇火不化,反而如海绵般吸纳着野金刚散逸的火气。金纹缓缓攀附而上,狂躁的兽性被玄铁的沉凝渐渐驯服。
待两铁交融,萧铸猛地提起陨铁锤。
第一锤落下,如惊雷炸响!
铁坯剧烈震颤,边缘翻卷,似要挣脱束缚。萧铸腕势一转,锤锋顺势压下,每一击都精准敲打在纹路最密处。
三个时辰过去。
锤声时急时缓,时重时轻。
剑形渐显:等腰长三角形的剑身,根部特意留宽,恰好容下五指握持。两侧刃口不磨弧线,反凿锯齿——有的尖锐如獠牙,有的钝重如石棱。
当最后一锤落下,剑身骤然迸发刺目光华!
墨色剑身上,金纹如血脉流淌。锯齿映光,隐现兽影。剑柄宽阔,握在手中既能感受到玄铁的沉厚,又能察觉到野金刚的微颤。
萧执取过磨石,细细打磨刃口。磨石划过锯齿,发出刮骨般的涩响。
突然——
剑身清鸣,金纹骤亮!
炉边废铁屑如受召唤,纷纷飞来。却在触及锯齿的瞬间,被凌厉剑气斩为齑粉。
“好剑。”萧铸轻抚剑身,指尖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狂野力量,“从此,你名‘舍神’。”
铸剑庐的门开了。
萧铸踏步而出,手中握着一柄奇剑。
剑身宽厚,墨色为底,金纹流转。
手一扬,剑已飞出。
不偏不倚,正入顾人玉掌中。
顾人玉接剑的刹那,浑身一震。
一股灼热的力量自剑柄传来,汹涌澎湃。
“此剑名舍神。”
萧铸负手而立,衣袂在夜风中轻扬。
“持此剑者,纵使施展最轻柔的剑法,也会带上至刚至阳的气势。”
他顿了顿,声音飘忽如风:
“舍神,象征新生。”
“待你悟透这二字真谛,此剑在你手中,自能出神入化。”
顾人玉深吸一口气,挥剑试招。
剑风呼啸,竟似野兽低吼。
每一剑挥出,都带着原始的野性。
不似剑吟,更像狮虎咆哮。
这剑沉重,却沉重得恰到好处。
这剑狂野,却狂野得浑然天成。
慕容九远远望着,眸中闪过惊异。
张菁已看得呆了。
日光下,舍神剑上的金纹忽明忽暗。
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剑中苏醒。
之后,顾人玉忽然收势,转身,跪拜。
动作一气呵成。
“多谢师傅!”
日光照在他虔诚的脸上。
萧铸负手而立,唇角微扬:
“我从不收徒。”
顾人玉抬头,目光坚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话从一个年纪相仿的人口中说出,
本该可笑。
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不出来。
有些承诺,重过千钧。
有些缘分,强求不得,却也推却不掉。
萧铸微微颔首。
算是默认。
“接下来七日,”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
“我传你回风舞柳剑。”
目光掠过舍神剑:
“有此剑在,剑招虽柔,剑势却刚。”
“至阴至柔的剑法,反生出至阳至刚的威力。这样,你就可以修炼这一剑法了。”
顾人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菁忽然拍手笑道:“顾小妹,你可是捡到宝了!”
她眸中闪着光,“巴山顾道人的名号,当年可是响彻江湖。”
剑光映着她的笑靥。
“论剑法,或许稍逊燕南天半筹。”
“但论名声,绝不输他分毫。”
顾人玉垂首抚剑。
这个被唤作“顾小妹”的汉子,此刻竟无半分不悦。
“我会努力。”
他只说了四个字。
四个字,却重如泰山。
有些梦想,本就不必说出口。
有些追求,注定要用一生去践行。
他想起燕南天。
那个消失数十年,却依旧让江湖人肃然起敬的名字。
当年夜帝归隐,铁中棠退隐,楚留香远走。
群魔乱舞之际——
是燕南天手持纯阳剑,扫尽妖氛。
他手中那柄纯阳剑,也因此得了“纯阳无极剑”的无上殊荣——江湖人都信,只要这一人一剑在,宵小之辈便翻不起大浪,即便是十二星象之流,也只能缩在暗处作祟,不敢公然为祸。
“纯阳无极剑”
五个字,就是一段传奇。
张菁的眼中满是敬慕。
铁心兰的眸中泛起神往。
就连小鱼儿,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有些名字,本就带着魔力。
有些人,哪怕消失再久,也永远不会被遗忘。
慕容九此刻幽幽叹息,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燕南天...燕南天......”
“天下第一神剑......”
“可惜,实在可惜......”
张菁眨着明亮的眼睛:
“可惜什么?”
慕容九唇角泛起一丝奇异的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三分傲气,七分不甘。
“可惜我生不逢时。”
她纤指轻抚天瀑剑的剑鞘,
“否则,定要与他争一争那天下第一。”
眸中的忧郁,在这一刻化作灼人的光芒。
仿佛有一团火,在她心底燃烧。
“噗嗤——”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打破了静谧。
小鱼儿捂着嘴,肩头微颤。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此刻满是玩味。
慕容九的目光骤然转冷。
像腊月的冰,像三九的霜。
“你笑什么?”
声音很轻,却让满院落叶都为之一滞。
小鱼儿强忍笑意,正色道:
“我在替燕南天高兴。”
“高兴?”
慕容九眉梢微挑。
“正是。”
小鱼儿一本正经,
“幸好你晚生了这些年。”
“否则燕南天哪有机会名震江湖?”
“你说,我该不该替他高兴?”
话里的讥讽,像一根针。
刺得人生疼。
慕容九的脸色变了。
像骤雨前的天空。
“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
小鱼儿满不在乎地笑了:
“我小鱼儿可不是你慕容家的人。”
“你能管得住下人,”
“却管不住我的嘴。”
他大笑:
“只许你做白日梦,”
“不许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