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铸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此刻求剑,是要让他提前踏入江湖?”
赤足老汉摆手。
眉头却锁成深川。
“还没到时候。”
“带他出来,本是想让他多看,多听。”
“江湖这碗酒,要慢慢品。”
赤足汉声音忽地一沉。
“只是…近来出了件棘手事。”
“我怕自身难保。”
“想求把剑让他带着,至少能护住性命。”
萧铸眸光一凝:“出事?”
“出事了。”
赤足汉望向西边,眼中有沙尘翻滚。
“朱藻进了沙漠。”
“说是去找楚留香。”
萧铸道:“麻衣客朱藻也动了?”
“他不得不动。”
赤足汉苦笑。“我带着小燕,他带着他那俊秀徒弟。”
“本想闲云野鹤,走遍五湖四海。”
“可江湖这盘棋,从来不由人。”
赤足汉喉结滚动。
“我和他突然听闻楚留香去了大漠。”
“因为他三个妹妹,落在了石观音手里。”
萧铸眉峰如剑出鞘三分:
“石观音?那个最美最毒的女人?”
“江湖上都这么说。”赤足汉冷笑。“美不美我不知道,毒是真的毒。”
“她在沙漠经营多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朱藻和楚留香这一去…”
话音顿了顿,像弦突然绷紧。
“这两人若折在沙漠…”
窗外忽起风,卷着沙粒击打窗棂。
“江湖的天,就要变了。”
有些风暴尚未到来,空气里已满是血腥。
话音落下。
铸剑楼上,秋灵素忽然一颤。
“石观音”三个字,像一根针,扎进她心里。
她的手,猛地攥紧窗栏。
指节,瞬间苍白。
那张脸——
曾被称为“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脸。
血色,霎时褪尽。
她怎么会忘?
又如何能忘?
昔日的花容月貌。
正是被那石观音,亲手毁去。
仇恨有时是火,烧得人彻夜难眠。
有时却是冰,冻得人浑身发抖。
萧铸自然察觉到了楼上那丝压抑的呼吸。
秋灵素的手指紧攥栏杆,指节泛白。
愤怒与恐惧,如暗流涌动。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心中却已有了盘算。
石观音。
久居沙漠的女魔头。
她身上,必定有他需要的铸剑之材。
“既然如此,”萧铸开口,“你们随我上楼。”
“我们同去大漠。”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石观音究竟有多厉害。”
赤足老汉与小燕同时瞪大双眼。
“萧铸,你莫不是说笑?”老汉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老夫走南闯北几十年,还没见过能拉动你这铸剑楼的骆驼!”
萧铸淡淡一笑:
“我既说去,便不用马。”
“骆驼,自有人为我备好。”
“数十匹,足矣。”
“数十匹?”老汉连连摇头,“能拉动此楼的异种骆驼,万里挑一,一匹都难寻,何来数十匹?”
“自然有人能找来。”
萧铸语气笃定,眼中掠过一丝深光。
老汉真正好奇了。
有这般手笔的,江湖上屈指可数。
他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小燕,又望向萧铸不容置疑的脸。
“好,”他终于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等能耐。”
说罢,他牵起小燕。
跟随萧铸,一步一步,踏上铸剑楼的台阶。
赤足老汉踏入铸剑楼。
目光一扫,骤然定格在秋灵素身上。
双眼圆睁,失声惊呼:
“竟在此处遇见你!”
“能和她一样美的,也只有你了……”
“你是秋灵素!”
秋灵素心头一凛。
她自然明白——他说的“她”,是水灵光。
铁血大旗门掌门铁中棠的妻子。
同为旗门中人,老汉岂会不知?
忽然。
老汉目光转向萧铸。
上下打量,眼神古怪。
萧铸蹙眉:
“为何这般看我?”
“你不觉得,”老汉缓缓道,“你与铁中棠,恰是两个极端?”
“何出此言?”
“你二人,如今各拥天地双灵。”
话音落。
秋灵素脸颊蓦地飞红。
神色局促,却沉默不语。
赤足老汉未停,声音沉厚如钟:
“我家掌门武功,虽阴阳并济,终究以刚猛为根。”
“而你…”
他目光如炬,钉在萧铸身上:
“看似刚猛无俦,实则技巧通神。”
“路数,全然相反。”
萧铸默然。
半晌,缓缓点头:
“这般说来,倒也不差。”
此刻。
他心头忽地掠过那个反复纠缠的梦。
梦中,他化身魔中至魔,与铁中棠决战。
刀剑之光撕裂长空,最终总有一人破碎,消散于天际。
“原来此生最终的对手…”
“竟是那武林神话,铁中棠么。”
他没再多言。
转身,迈向二楼。
要去铸剑。
“等等!”
赤足老汉急声唤住,拉过身旁小燕:
“让这小子也去瞧瞧。”
“看看真正的铸剑,是何模样。”
萧铸未阻拦。
只微微颔首。
一行人踏阶而上。
赤足老汉带着小燕,踏上铸剑楼二层。
铸剑炉中,烈焰正熊。
火舌吞吐,映得满室皆红。
当那跳跃的火光撞入眼底时——
赤足老汉脸色骤变。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小燕立刻察觉。
仰头问道:
“怎么了?”
赤足老汉神色凝重,看向小燕。
“小燕。”
“我和你朱藻大叔,是不是教过你,天地间有不少奇物?”
小燕点头。
“嗯。”
“少林大还丹,江湖罕见。”
“真正的大还丹,能起死回生,治愈内外重伤。”
“只是早已失传。”
赤足汉道:“还有呢?”
“龙涎茶。”小燕回忆道,“生在比铁血大旗门更北的冰域。”
“北天雪地的古老村落传言,饮者可得龙涎之气。”
“若配合体内八股真气,再经大火淬炼,便能修成祝融神火。”
“此火不该为凡间所有,威力无穷。”
小燕顿了顿。
“但那只是传说。”
“大旗门的人在雪地找了多年,连冰域的影都没见着。”
此刻。
赤足老汉的目光,死死钉在铸剑炉中跳动的火焰上。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可现在…”
“我倒觉得,那传闻未必是假。”
“你看这火——”
“它绝非人间凡火!”
赤足汉指着炉中烈焰,语气惊悸:
“这火…仿佛什么都能烧熔。”
“再刚硬的剑,再坚实的骨,在它面前都得化作流质。”
“这样的火,真该存于人间吗?”
“实在太可怕……”
赤足汉猛地转头,看向萧铸。
想问。
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