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处淤积之感，开始缓缓消融。
原本有些僵硬的肌肉筋膜，也渐渐恢复了弹性。
更奇妙的是，陈峥体内自行运转的内炁，受到外来劲力引导。
也开始加速奔流，主动涌向左肩伤处，配合冲击那些细微的淤塞。
一时间。
陈峥左肩处热气蒸腾，皮肤泛红，那片青紫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老韩头拿着一个棕黑色的小陶罐和一碗热水走了回来。
默默放在石桌上，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丁师傅持续震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陈峥左肩皮肤彻底通红，热气腾腾，才缓缓收力。
他拿起那罐虎骨通络酒，拍开泥封。
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浓烈辛辣，夹杂药材清香。
他倒了些许药酒在掌心，双掌搓热，然后按在陈峥左肩伤处。
“呲……”
陈峥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得丁师傅的手掌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惊人。
药酒更是直接钻进皮肉深处。
让陈峥感到一股灼热霸道的药力，
“哼……”
陈峥咬紧牙关，忍住酸麻。
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丁师傅手法极快，或推或拿，或捏或揉。
劲力透骨，将药力一丝丝逼入筋膜骨骼。
随着他的推拿，陈峥肩胛处的骨骼传来咔吧声。
像是积郁的寒气被驱散。
不适感迅速消退，感到舒畅温热。
“感觉如何？”丁师傅一边揉按，一边问道。
“热……很热，但很舒服，淤塞感快没了。”陈峥长舒一口气，感觉左肩轻松了大半。
“虎骨通络酒，用的是老山君的腿骨，辅以十几味通经活络、强筋健骨的药材，泡足了三年。
对跌打损伤，尤其是筋骨暗伤，有奇效。”
丁师傅解释道，“你这点震荡，用上它，明天就能好利索。”
他又揉按了片刻。
直到药力完全吸收，陈峥左肩皮肤上的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才停下手。
“活动一下看看。”
陈峥闻言，站起身来，缓缓活动左肩。
先是小幅度转动，然后逐渐加大幅度，最后向前挥出一拳。
呜！
拳风短促有力，肩胛处再无滞涩疼痛之感，气血畅通无阻。
“多谢师父！”陈峥抱拳躬身，诚心道谢。
“嗯，底子好，恢复就快。”
丁师傅摆摆手，坐回石凳，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现在，说说吧，曲园擂台的详细经过。
怎么就打起来了？还一口气杀了三个？”
老韩头也默默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一旁，显然也对这场风波极为关注。
陈峥便从自己为何去曲家开始讲起。
说到商会份子钱，说到曲文峰之前的冲突，说到燕青拳借机发难。
丁师傅和老韩头静静听着，不时微微点头。
当陈峥说到雷万钧不顾规矩扑上擂台时，丁师傅冷哼一声：
“铁臂苍猿？年轻时还算条好汉，老了反倒越活越回去！
既然签了生死状，输了便是输了，居然拉下脸皮对小辈出手，死得不冤！”
陈峥继续说到自己拔枪连射，击毙雷万钧。
丁师傅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好！当断则断！
对付这等不讲规矩的老匹夫，就该用霹雳手段！
你做得对！”
老韩头在一旁默默点头，老眼里闪过一丝赞同。
接着，陈峥说到鬼野藏介出场，以及斩飞子弹的一刀。
丁师傅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放下茶杯，问道：
“详细说说，鬼野那一刀，你是何感受？”
陈峥仔细回想了一下，描述道：
“很快，快得几乎看不清刀光。”
“但更厉害的是那股刀意。
刀未至，气息已经隔空压来。
像是无数根细针，要扎透皮膜，钻入骨髓。
我左肩气血当时便是一滞。”
丁师傅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锐利：
“隔空打穴，刀意伤神！这鬼野老儿，怕是已摸到了化境的门槛！
他的阴流刀法，源自日本古剑术，讲究一击必杀，诡秘狠辣。
你能在他隔空刀意下只伤及皮肉筋膜，已是难得。”
他顿了顿，看向陈峥，语气带着一丝告诫：
“不过，你需谨记。
今日他能斩飞你一颗子弹。
明日若你枪械不及，或距离更近，他未必不能斩你头颅！
武功练到他这等境界，已非凡俗。
火器虽利，却也并非万能。
自身修为，才是根本。”
“徒儿明白。”陈峥肃然点头。
今日鬼野藏介那一刀，确实给他敲响了警钟。
在这方世界，个人武力的巅峰，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抗衡火器。
最后，陈峥说到自己掷还二十块大洋，逼退鬼野藏介。
丁师傅听完，沉默了片刻，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看着陈峥，目光复杂，有赞许，有担忧，也有一丝欣慰。
“掷还大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好！痛快！这才是我中华武人的气节！”
丁师傅一拍石桌。
一旁的老韩头接话道：“梨栈街的案子，老夫亦有耳闻。
区区二十块大洋，就想买我同胞性命？
欺人太甚！
峥小子，你今日此举，是为所有受欺压的华人，出了一口恶气！”
丁师傅对此微微颔首，但随即话锋一转，眉头微蹙：
“不过，你此举，等于将鬼野藏介和整个日本武道界，彻底得罪死了。
再加上燕青拳的仇……你往后的路，怕是步步荆棘，凶险万分。”
陈峥神色平静：“师父，从弟子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便没想过能太太平平。
乱世之中，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进一步或可杀出生天。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有些气，总不能一直忍着。”
丁师傅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庭院：
“好！好一个‘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笑罢，他神色一正：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会拦你。
你既叫我一声师父，我这把老骨头，总不能看着徒弟被人欺负。
往后遇到难处，随时可来。”
“多谢师父！”陈峥心中暖流涌动，再次躬身。
“行了，虚礼就免了。”
丁师傅摆摆手，又对老韩头道，
“老韩，去灶房看看，晚上添两个菜，再把我那坛珍藏的状元红拿出来。
今日我徒弟扬我国威，痛击倭寇，当浮一大白！”
老韩头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应声去了。
丁师傅又对陈峥道：“你伤势初愈，还需静养。
今晚便在学堂住下，喝几杯，也跟我仔细说说那鬼野刀法的细节。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