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福彻底崩溃,将怀里的包袱往前一递,只求活命。
陈峥伸手接过包袱,掂了掂分量,确实不轻。
他没有打开查看,只是随手拎着。
他看着孙有福绝望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孙管事,我说过,不开枪打你。”
孙有福一愣,心中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就见陈峥左手如电般探出,五指握拳。
随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直直轰向他的胸口!
这一下变起仓促,孙有福根本来不及反应。
“嘭!”
一声闷响。
孙有福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铁锤砸中,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眼睛凸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中依旧有些错愕,无法理解。
不是说好的,不杀他的吗?
念头一起,肥硕的身躯向后倒地。
陈峥这一拳,蕴足了刚破关的皮膜劲力,内炁奔涌,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
孙有福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那双圆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对钱财的不舍和一丝茫然。
为何收了钱,还要取命?
陈峥看也没看他的尸体,拎着那个装满钱财的包袱,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那扇木门。
朝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胡同,也透过门缝,照亮了屋内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叫卖声、车马声此起彼伏。
陈峥走在回程的路上,左手拎着那个颇有分量的包袱,神色平静。
得了这笔少说价值千八百块大洋的横财,手头宽裕许多。
大哥小弟去奉天生活的费用,应该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从孙有福嘴里撬出的消息,价值更大。
“曲家,日本人,军火,棉纺二厂废料库……”
他心中默念。
这津门,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连日本人都掺和进来了,保不齐哪天他们把注意打到这片土地上,得早做准备才行。
思忖间,陈峥回到家中,将包袱仔细收好。
此时,大哥和小弟还没起床,许是昨晚太累了。
而陈峥感觉腹中饥饿,鼻翼一抽,远远便闻到一股芝麻烧饼的香气。
他出了门,循着香味走去,拐过街角,见一个早点摊子支在路边。
泥炉里炭火正旺,烤着吊炉烧饼。
旁边油锅翻滚,炸着油条和糖果子。
几张矮桌条凳摆在道旁,已有几个赶早班的力巴和拉黄包车的坐在那里/
稀里呼噜地喝着豆浆,嚼着烧饼。
“掌柜的,俩烧饼,一套馃子,一碗豆浆。”
陈峥拣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将包袱放在脚边。
“好嘞!您稍候。”
摊主应了声,用油纸包了俩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又夹上一根金黄酥脆的油条,一同递过来。
接着舀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放在桌上。
陈峥拿起烧饼夹油条,大口咬下。
烧饼外酥内软,芝麻香混着面香,油条脆韧,嚼在嘴里满是油香和碱味。
再喝一口温热的豆浆,让人精神一振。
他吃得很快,却不显狼狈。
目光偶尔扫过街面,留意着往来行人。
正吃着,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早点摊旁停了下来。
这年头,汽车在津门虽不算稀罕物,但在老城的市井街巷出现,还是引得食客们纷纷侧目。
陈峥抬头,看见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车门打开,常英一身利落的军装,跳下车来。
目光一扫,便径直朝着他这桌走来。
“陈老弟,寻你吃早饭,倒是会挑地方。”
常英也不客气,拉开条凳坐在陈峥对面,对摊主道,“照他这样,也给我来一份。”
昨天陈峥与常英在车里交心之后,对方便改了称呼。
毕竟,陈峥不是那种在意上下尊卑之人。
“常大哥消息灵通。”陈峥咽下嘴里的食物,淡淡道。
常英笑了笑,等摊主把吃食送上,拿起烧饼咬了一口,才压低声音道:
“曲家二厂的事,是你做的?”
陈峥端起碗,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常大哥指的是哪件事?”
“还跟我打马虎眼?”
常英凑近些,声音更低,
“那个戴面具,用鞭子的。我听说你下手狠辣,一拳打死了那厮?
虽然曲家把消息压着,但瞒不过我们。”
陈峥放下碗,看着常英:“是我。”
他承认得干脆,反倒让常英愣了一下。
“曲家是块肥肉,盘踞津门多年,吸食民脂民膏。
我既然来了,总要找块肉厚的地方下刀,工厂的事,正好是个引子。”
常英闻言,叹了口气,拿起油条掰开,浸入豆浆里。
“我就知道是你。老弟,你这次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哦?除了曲家,还有谁?”
“津门武行,十八家。”
常英面色凝重起来,“陈老弟可还记得,你杀的那个面具人,用的兵器是鞭。”
“鞭又如何?”
“津门十八家里,有一家,‘燕青拳’一脉,擅使绝户鞭,招式阴狠,缠颈锁喉,专攻要害。
那面具人正是这一脉的弟子。”
陈峥眉头微挑:“燕青拳?”
“嗯,”
常英点点头,详细解释道,“津门武行,自前清漕运鼎盛时就已成势。
最早是镖局、脚行、护院的武人抱团,后来渐渐形成规矩,共有十八家字号响亮的门派立足。
比如迷踪拳、太祖长拳、形意、八卦、无极拳、燕青拳等等。
各家都有看家的本事,也各有地盘和营生。
平日里互相较劲,但也同气连枝,对外一致。
武行在津门势力盘根错节,脚行、码头、租界,乃至军警之中,都有他们的门人弟子。”
“如今这年月,火器当道,武行看似不如从前风光,但底蕴犹在。
尤其在这津门地界,督军府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你动了曲家,曲家与武行本就关系密切,不少武行弟子在曲家名下产业讨生活。
如今你又杀了‘燕青’一脉的鞭法弟子,武行里已经有人放出话来,要讨个说法了。”
陈峥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问道:“武行讨说法,通常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