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称之为“麻烦”,并明确索要“硬家伙”才能应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夜风的凉意渗入了衣衫。
“阿峥,你已是明劲武师,津门地界上,能让你觉得需要动用‘硬家伙’的麻烦……恐怕不小。”她语句谨慎,带着试探。
陈峥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像是笑,却无丝毫暖意。
“武师也是血肉之躯,挡不住乱枪子弹。
有些狼,不讲江湖规矩,更不吝啬下黑手、打冷枪。
力气再大,身法再快,快不过枪子儿。”
他顿了顿,终于将话挑明:
“我要的第一味药,不是空话,不是风声。
是能揣在怀里,关键时刻能喷出火舌、要人性命的铁家伙。
至少得是镜面匣子以上的货色,新的最好,旧的也得保证膛线亮堂,配件齐全,并且,”
镜面匣子,俗称匣子炮、快慢机,因枪身光滑如镜面得名。
他加重了语气,“得配上至少三十发尖头的‘花生米’。”
尖头子弹,威力较圆头弹大,俗称花生米!
气氛仿佛凝固了。
黄芷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
她万万没想到,陈峥开口索要的“实在倚仗”,竟是如此凶险致命之物。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最初设想的经济援助或人脉支持的范畴。
这青年,比她想象得更狠,也更……直接。
她沉默片刻,脑中飞快权衡。
组织上的确有能力搞到武器,但也绝非可以轻易许诺之物。
这其中的风险,巨大无比。
一旦出事,牵连极广。
陈峥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并不催促,只是淡淡道:
“二姐说的‘同道’,若真有那样的力量,能给出一条‘新天地’的活路.
总不能指望赤手空拳去闯吧?
连几杆像样的家伙都舍不得,又谈何‘支持’?
谈何‘前途’?”
他这话现实得令人无法反驳。
黄芷兰扶了扶眼镜,指尖有些微凉。
她知道,这是陈峥的试探,也是他的投石问路。
这味“药”的份量,足以称出她背后力量的斤两与诚意。
若连这个都办不到,或者不敢办,那之前所有的话,都是空谈。
她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阿峥,你要的这味‘药’……太猛,也太烫手。”
“我知道。”
陈峥打断她,
“但恶狼扑来时,不会嫌我的家伙太猛。
二姐,我并非凭空索要。
我让大黄立足脚行,三教九流的消息汇拢而来,有些风声。
或许比你们在租界里听到的,更真切,也更凶险。”
陈峥如今的消息来源,已不止是大黄一个,更有胖瘦二人相助。
这二人原先乃是刘刀手下的心腹,如今却情愿在他陈某身上押一注重宝。
这番情义,陈峥自是记在心里,也念着他们兄弟的好。
胖子与瘦猴倒也知趣,近日里听得什么风声,都一一说与陈峥知晓。
眼下,这些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陈峥往前微倾,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
“就比如,你让我留意的北边药材棉纱。
近来确实有些动静,不走官道,不走大码头。
专挑夜里从西沽洼子那边过小驳船。
押船的人,腰里别的,可都是硬邦邦的‘铁疙瘩’,听口音,关外的居多。
他们交易的对象,里面似乎有日租界那边人物的影子……”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黄芷兰心上。
这价值,远非一般市井消息可比。
他是在用情报,换武器。
黄芷兰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不仅有武力,有谨慎,更有获取信息的能力,甚至深谙交易的规则。
这份筹码一亮出,便令她难以拒绝.
黄芷兰再次沉默,这一次,时间更短。
脑中迅速闪过组织的纪律、风险。
以及陈峥所能带来的潜在价值。
一个身处交通枢纽、武力超群、心思缜密,且能提供一线情报的潜在盟友。
最终,黄芷兰抬起头,目光变得决断:
“好。阿峥,你这味‘药’,我……我试着去寻。”
她语速加快,紧张且郑重道:“但此事千难万难,风险极大!”
“你需谨记三点。”
“第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晓其来源,对外只能说是黑市淘换或是江湖恩怨所得。”
“第二,非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之时,绝不可轻易示人,更不可滥用。”
“第三,东西到手后,如何藏匿,如何使用,皆由你自行负责,出了任何纰漏,与我们无关。”
“这个自然。”陈峥点头,“规矩我懂。货几时能到?”
“急不得。”
黄芷兰摇头,“这等物件,非同小可,须得时间周转。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自会设法递消息。”
“不行。”
陈峥眉头微蹙,“明日,最迟明晚,我必要见到货!”
他先前痛快说出情报。
一则是真急着要家伙,恶狼逼近,时日无多。
二则也不怕黄芷兰吞了消息便跑,陈峥有这份底气。
黄芷兰呼吸一窒,镜片后的眼睛霎时睁大了。
“明日?阿峥,这绝无可能!”
她脱口而出,声线发紧,压得极低,
“这可不是上菜市称斤白菜!
那是要掉脑袋的勾当!须得联络、查验、安排路线,步步都要谨慎……”
“二姐。”
陈峥声口平稳,打断她的话。
“狼嗅见腥味,不会等人准备好猎枪。十天半月?我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