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眼下,我这院子,只求个安稳清净。
至于凿石头……那得先看看,手里的凿子,够不够硬,值不值得。”
陈峥的话,像是一盆水。
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丝毫松口接纳的意思。
只是将一切都归于最实际的考量。
不见切实的好处,陈峥绝不会轻易将自己,和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卷入未知的洪流之中。
闻言,黄芷兰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陈峥这番话,像极了码头交易时老练的买办,不亮底价,不露渴求。
却把“好处”二字,摆在了台面上,更反过来掂量她的斤两。
她并未立刻作答,只是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借此一瞬的停顿,将思绪理清。
夜风掠过庭院,带来远处街市隐约的喧嚣,更衬得这小院一时寂静。
“阿峥,”
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方才更沉静了几分。
那份急切被她小心地收敛起来,
“你这话,是实在话。”
“是我先前想得天真了,空口白牙的大道理,填不饱肚子,也挡不住风寒。
这世道,求个安稳,是天经地义的第一桩事。”
她微微侧身,目光掠过院中那棵老树,像是闲话家常,却又字字斟酌:
“我这人,书读得多了些,有时难免带着些学生式的想当然.
总觉得道理明白了,路就该顺畅。
可实际上,哪一行有哪一行的规矩,哪一处有哪一处的门道。
就像你说的要凿石头,总得先有好凿子,好榔头。
还得有让你下力气的由头,是不是?”
陈峥站在阴影里,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示意她在听。
黄芷兰转回目光,正视着他,语气坦诚了许多,却也依旧保持着某种距离:
“你问我,或者说,想让我背后的‘什么人’,能给出什么……这问得在理。
不见真佛,不烧香嘛。”
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恰当的词语,
“可我若此刻就与你拍胸脯,许诺金山银山,或是立刻亮出什么吓人的名头。
只怕你反而更要疑心我是空手套白狼的骗子,或是惹祸上身的灾星。”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沉重:
“有些名头,不是我不肯说,而是眼下,知道得太真切,对你、对我,都未必是好事。
这就像……就像看病抓药,你信得过我这‘郎中’,我先试着下几味药,你看疗效。
若觉得这药对症,能强身健体,咱们再论这药方出自何处、师承哪家,也不迟。
若觉得不对路子,或是药力不够,就此打住。
你依旧守你的院子,我绝不再来啰嗦半句,全当今日没提过这茬。
你看,这样可好?”
这番话,既承认了陈峥“讨要好处”的合理性。
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暴露身份的险棋,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试探陈峥真正关心的“好处”究竟是什么。
陈峥的目光在阴影里闪烁了一下,如同暗夜中的星子。
他自然听懂了黄芷兰的以退为进。
这位女先生,果然不是只知死读书的迂腐人,心思玲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