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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活水一瓢定!尸笑众人惊!

回想了一遍老韩的交代,陈峥上桥。

桥面叫日头晒得烫脚,泛光刺眼。

走到桥当间儿,拱得最高处,他停住,眸光垂下。

河水黄汤似的,打着滚儿往前涌,闷声不响。

两岸芦苇微卷,蒙了厚厚一层灰。

风有气无力地吹过,沙沙响。

桥上。

汉子光膀,推着独轮车,吭哧吭哧从那头过来。

车轮压过石缝,嘎吱怪响。

几个提着鸟笼的闲人,倚在对面桥栏上。

开始指指点点,也不知是说河里的船,还是说桥上的陈峥。

陈峥探身,手扶上滚烫的桥栏,往下望。

河心水最深,颜色也最沉,油汪汪的。

时候到了,得取正中活水。

怎么取?

桥高,水面离着少说一丈多,底下水流看着不急,却漩暗涌。

用瓢可行吗?

陈峥拍了下腰间准备好的木瓢。

正寻思着,眼角余光忽地瞥见。

上游不远处,黄滚滚的水面上,不声不响漂来一团东西。

那东西白乎乎的,漂得不紧不慢,正朝着桥洞过来。

日头底下,看得清楚,是个人形!

脸朝下趴,短褂泡得发黄,紧贴在臃肿的身子上,随着水波一荡一荡。

头发糊在脑壳上,仿佛水草拖拽似的。

桥对面那几个闲人也瞅见了,顿时炸了锅,鸟笼子乱晃,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闷雷声轰隆一响,自云层中滚压下来,骇得他们一惊,霎时间竟都愣了片刻。

“操他娘的!河漂子!”

一个提着画眉笼子的瘦汉,回过神来,竹笼子里,鸟儿被雷声吓得扑棱,

“这鬼天爷憋着泼天雨呢!准是又要收人,瞅这肿得发面的德行!”

旁边光膀的黑脸汉往河里啐了一口:“介尼玛晦气!

天闷得蛆都从尸首嘴里往外爬。

但凡河漂子露头,暴雨准追着屁股来!

老话儿说,‘浮尸顶浪,阎王拍掌’!”

有个戴瓜皮帽的撂下茶碗,扯着嗓子指点:

“说得在理!这汛期河龙王讨替身,专挑短命鬼!一会儿雹子砸下来,咱们全得浇成落汤鸡!”

最老的那个微微眯眼,烟袋锅子往地上磕了磕:

“悄声!没见着那衣裳扣子都崩飞了?

水鬼找替身专挑闷热天。

暑气一蒸,怨气就沸,缠上谁谁倒血霉!”

正说着,忙往后退了好几丈远,仿佛浮尸已经触到桥墩。

河风裹起尸臭掠过桥面,天上乌云正巧碾过日头,把那几个人的咒骂压成了窸窣嘀咕。

然而,比尸臭更令人心悸的,是桥下的景象。

陈峥目光所及,一张泡得肿胀发白、五官走形的脸,正直直对着他!

眼睛是两个烂桃似的窟窿,嘴巴怪异地咧着,像是在笑。

却不像是活人的笑。

是死肉被水泡发了,硬生生撑开的弧度。

日头再毒,也照不暖那死气。

令人作呕的腐臭,夹带滚烫的水腥气,蒸腾上来,直扑桥头!

陈峥后颈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他盯着那张浮肿诡异的笑脸。

这时,桥对岸炸起一片人声,比先前更凶更慌。

卖梨膏糖的独轮车咣当一响,撞翻了摊子,瓷碗碎在地上迸开。

“夭寿喽!河漂子笑啦!”

有个婆娘扯嗓子锐叫,岔了音。

拉黄包车的脚夫把车一停,跺脚骂天:“日他奶奶的阎王爷,白日里就放水鬼出来索命!”

人影乱撞,你推我搡,像是没头苍蝇,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逃开这河沿。

河里原本扑腾的娃娃们,此刻更是慌得魂飞魄散。

一个个赤条条的身子在水里乱挣,像是下了锅的虾,扑啦啦溅起老高水花。

“娘啊!娘啊!”

有那岁数小的呛了水,哭声夹咳,手脚并用地往岸上刨。

还有个半大小子,吓得脸都发青,一头扎进河里想潜走,却被水草绊了脚。

咕嘟嘟冒出一串气泡,水里那孩子挣扎着喊救命。。

几个伙伴将他救起,搀扶往河边赶去。

但因为赤脚踩上河泥,几人摔倒了又爬起,浑身流淌脏水。

像是后面真有水鬼拖脚,慢一步就要被浮尸吞下去。

而浮尸呢?

在水里又打了个转,脸重新埋进黄汤里,只留下个鼓胀的脊背,慢慢往下游漂去。

那腐臭味却缠在热风里,挥之不去。

陈峥喉结上下滚动,深吸一口热气,不再看漂远的笑脸浮尸。

右手五指铁钩似的,蓦地探出,将桥栏外沿的石棱一把攫住。

腰腹筋肉一紧,借这股劲,身子凌空翻出,恰如鹞子翻身,轻飘飘便悬向了桥洞外侧。

此时全凭一只右手扣死石缝,整个人悬在桥洞之下。

脚下,浊流翻滚白沫,蒸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水汽,熏得人眼发花。

左手自后腰抄出那柄木瓢,陈峥疾探出桥洞外,手腕一沉,劲力透发。

瓢口破开湍流,切进河心最急的那股流里!

登时。

一股黄浪撞入其中,木瓢往下一坠,死沉!

陈峥吐气开声,左臂猛抬,劲力勃发,硬生生将满瓢黄水提起。

水泼出少许,溅在手臂上,留下几道污痕。劲力还糙,控不住微末。

“咕噜噜——!”

桥洞深处水下,翻起一串西瓜大的气泡,炸开一股能呛晕人的恶臭!

那具本该随波漂走的笑脸浮尸,竟不知何时潜回了桥下阴影里。

此时此刻,猛地蹿出水面!

那张嘴角咧到耳根的笑脸,硬生生怼在日头底下。

一双死鱼眼珠浑浊无光,却死死吊着陈峥!

指缝塞满黑泥的手,带起阴寒腥风,全然不顾这煌煌烈阳,抓向陈峥悬空的小腿!

“诶哟我操!那玩意儿没走!!”

桥这头,方才过去的独轮车夫缩回头,脸色瞬间吓白,声音都变了调!

陈峥瞳孔一缩!

右臂劲力狂涌,抠得石屑簌簌而下,借力向上疾荡!

身子凌空而起,险险避过。

劲力催到极致,略显僵硬,少了几分圆融。

但这身法快得离谱,灵巧邪乎,看得远处几个遛鸟闲人都瞪圆了眼!

“好家伙!这小伙子吃班子饭吧?!这腰劲儿!”

更绝的是他左手那柄木瓢,在这电光石火间,竟然稳得出奇。

满瓢黄汤只微微晃荡,愣是微微洒出少许!

这手稳劲儿,没个三五年功夫下不来!

“嗤!”

青黑浮肿的鬼手,擦着鞋板抓过。

指甲刮过鞋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陈峥借这一荡之力,人如惊猫,疾翻回桥栏之内。

双足落地,咚的一声,青石板微裂,劲力还没完全收住,震得桥上一个过客,踉跄几步。

“哎呦!你这后生好猛的劲道!”

“哪个武馆的高徒?瞧这落地沉的!”

陈峥毫不理会,也不去看桥下,护住木瓢,发足疾奔。

脚步沉猛,一步一响。

“啪嗒!啪嗒!”

布鞋急拍桥面,声响清脆。